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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夜(93)
作者:水一间 阅读记录
虽然陈洵听不懂,但看着纪廉侃侃而谈的模样,心中涌动的复杂情绪却将他吞没。
这样聪明的人不该没有家人。
10点半左右,纪廉从书桌前站起身,去厨房做饭。
上一秒是满身学术气质的纪廉,下一秒便踏进满是烟火气的场所,这种反差陈洵看了觉得神奇。
然而陈洵想起葛佳进到这间厨房做菜的情形,顿时心头又是一阵苦涩。
饭桌上,吃到一半,陈洵跑去冰箱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盐汽水。
盐汽水是前两天定外卖时候送的,是个本地老牌子。大多人都是小时候常喝,现在几乎看不见卖了。要不是这次外卖送,陈洵还以为这牌子已经停产。
那天从袋子里拿出盐汽水时,陈洵嘴里不由发出惊呼,拿给纪廉看,却发现纪廉眼中闪过片刻异样的情绪。
现在陈洵拧开瓶子灌了一大口,正欲继续吃,突然看到纪廉正盯着盐汽水。
陈洵愣了愣,拿起瓶子。
“要喝么?”
纪廉看他一眼,之后竟点了点头。
陈洵看了一圈桌上纪廉的杯子,装了白开水。犹豫几秒,他将瓶子递给纪廉。
纪廉接过来对着瓶口喝了口,之后说:“是这个味道。”
陈洵疑惑地看向他,“什么?”
“小时候的味道。”纪廉将水递回给他。
陈洵视线向下,盯着桌面沉默了几秒才问,“是你小时候……你爸买给你喝的?”
“嗯。”
纪廉平静地应了声,但陈洵听后一时间五味杂陈。
怪不得。纪廉看到盐汽水是那样一副表情。想必也是在感慨物是人非。
吃完饭,陈洵提议去超市找找有没有这款盐汽水卖,纪廉欣然同意了。
在超市的饮料区仔仔细细兜了一圈,还真被陈洵找到了,毫不犹豫地抓了几瓶。
结了账走出超市,路上有一家乐器行新开业,门口摆了好几个花篮。
大概是看到纪廉路过时盯着店里的钢琴短暂停顿了几秒,里面的店员笑着迎了出来。
“进来试试看啊?”
“呃,我对乐器一窍不通。”陈洵为难的朝纪廉看了眼,“你会么?”
谁知纪廉点了下头。
纪廉说会,那确实是真的会。他在架起的琴前坐下,身姿挺拔,白净修长的五指覆在琴键上,音符随之优美流畅地溢出来。
在陈洵还没反应过来前,一旁的店员先开了口。
“是《梦中的婚礼》。”
陈洵愣了愣。
这首曲子他在形形色色的场合听过无数次,却从来不知道名字。
原来叫《梦中的婚礼》。
“弹得真好。”店员看向陈洵,“你朋友是学音乐的?”
“不是。”陈洵摇头。
“那能弹成这样真不容易。”店员安静听了会儿,又不由感叹,“这曲子不难,可他弹得挺有自己想法,稍微改了点,你听出来没有?”
陈洵竖起耳朵听了阵,可惜生了双木耳朵,实在听不出差别,只好尴尬地耸了下肩。
“和理查德弹的那版比,多了些哀伤的感觉。”店员道。
“是么。”陈洵看向纪廉。
待纪廉一曲弹毕,店里已经围聚了十来个人,都是路过时被琴声吸引过来的。
原本清冷的乐器行一下子人满为患。
纪廉站起身来。
“你弹得可真好,是跟老师学的吗?”店员走近一步,惊喜地问。
纪廉看她一眼,摇了摇头,之后环顾了一圈周遭十数个盯着他打量的路人,朝陈洵递了个眼色。
陈洵立马明白过来,笑着朝店员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我们得走了。”
店员目送两人离开。围聚着的人也随之散去了。
回家的路上,陈洵忍不住开口。
“配香水,弹钢琴,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纪同学?”
纪廉半低着头,没说话。
“钢琴是谁教你的?”陈洵好奇地问,“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单靠看书学会弹钢琴吧?”
“我妈。”纪廉回道。
陈洵脚下一顿。
纪廉看他一眼,说:“她还活着的时候,教了我几个月。”
“你妈……生前是钢琴老师?”
“嗯。”
“原来是这样。”
陈洵脑海中浮现出纪廉的全家福,女人笑得如同夏日太阳一般灿烂明媚。
纪廉原本可以在美满幸福的家庭中长大。
陈洵甚至想象起纪廉的母亲为纪诚光弹奏这首《梦中的婚礼》时的情形。年幼的纪廉在一旁安静听着,脸上是不合年龄的淡然,但心中充满了快乐。
陈洵放缓了脚步。
纪廉走出几步回头看过来,陈洵抬起头,两人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第二天饭桌上,陈洵拿出两瓶盐汽水,帮纪廉拧开了盖子递给他。
“纪廉,你会想你爸吗?”
看纪廉喝下一口,他小心翼翼地提起纪诚光。
纪廉沉默了许久。陈洵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直到看到他点了下头。
“之前你说过,他是个私人律师?”
“嗯。”
“他那时帮人打官司,应该做了很多善事吧?”
纪廉没说话。
陈洵站起身来,给自己盛了碗汤,喝下才缓和了情绪。
“你知不知道,他当时跟谁结仇……”
等他说完,不过几秒,纪廉简单回了他两个字。
“知道。”
陈洵睁了睁眼。他原只是想先试一试,做好了纪廉将沉默不语的准备。
“……所以你认定他已经死了?因为你已经知道谁是害死他的凶手?”
见纪廉坦然地点了下头,他的心跳却登时加速,愈发快起来。
“杀你爸的那个人是……”
“不止一个。”纪廉说。
陈洵愣神地望着纪廉,片刻后,他压低声音,颤抖着问:“那个在化学实验室被白磷烧死的清洁工……”
纪廉盯着他看了片刻,点了下头,轻描淡写道:“他是其中之一。”
陈洵努力稳住情绪,“还有谁?另外几个凶手是谁?”
这次纪廉并没有回答,他放下筷子,起身开始收拾碗筷。陈洵却紧张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那廖有福是你杀的吗?”
纪廉抬起头来,反问他:“是我吗?可警察认为凶手不是我。学校明令禁止抽烟,他却躲起来偷偷抽。最后发生意外。是我杀了他吗?”
陈洵盯着纪廉浅色的眸子,恍惚松开了他的手。纪廉看他一眼,撤了饭碗,转身走进厨房。
陈洵怔在原地许久,直到听到厨房里传来水声,他拿起桌上余下的碗筷,缓缓挪动步子跟进厨房,视线在纪廉洗碗的手和侧脸间来回。
许久,他站到纪廉身侧,在碗里挤上洗洁精,纷乱的思绪就像盘上搓出的泡沫。
“……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廖有福躲在实验室里抽烟?”
纪廉将手中的盘子摆到沥水架上,转身出了厨房,走到客厅,在他奶奶的遗像前站定。陈洵跟在他身后,抬头望向纪廉奶奶的遗容,一时间胸间诸多情绪在翻涌。
纪廉从他奶奶的遗照上收回视线,看向陈洵,说:“他烟瘾很重,一天要抽掉一包烟,只要实验室空着,几乎每节课临下课十分钟,他都会躲进实验室抽烟。我观察了他两个月。”
“为什么偏偏是那间实验室,为什么不是其他教室?”
“因为那一层,只有那一间实验室的门没锁。”纪廉说,“钥匙在我手里。”
陈洵看着纪廉,后背泛起一阵凉意。
“意外发生那天,你发现高博在偷看你做实验,猜到他可能想进实验室偷拿东西,就装作不知情,从实验室出来,进了厕所,眼看着高博进了实验室,被廖永福撞破,之后桌上洒出的白磷将廖有福活活烧死。”
陈洵说完后,发现纪廉的嘴角竟浮现起一丝极浅的笑意。
“我提前一天发现他破坏了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