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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夜(66)
作者:水一间 阅读记录
陈洵将手中的体恤衫扔进行李箱,坐到地上,问:“然后呢?”
“然后纪廉这孩子找他替你说情了。”
“……什么?”陈洵诧异地看向她。
“与其说求情,更像是威胁。纪廉跟张老师说,要是张老师让你转学,他也会离开江阁。”
陈洵听后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现在张老师让我带话给你,不论你期末考得怎么样,他都不会让你转学了,但希望你接下来能静下心来学习,能让江阁为你骄傲。”
白雁看他一眼,叹了口气。
“你小子交朋友的确有些东西,能让纪廉那孩子为你这样两肋插刀。你瞒着我退了泳队的事,我也不追究了。已经退了,我再气也没用。现在既然你准备高考,要考警校,那你必须先给我把功课补上。回家我盯着你。”
见陈洵呆在原地成了座雕塑,迟迟不说话,白雁从床上站起来,张了张嘴,像是还有话要说,最后还是作罢。
“赶紧整理好行李,我在楼下车上等你。”
说完出了宾馆,关上门,留陈洵愣在原地,许久回不过神来。
车开到地下车库,白雁让陈洵先上楼去,自己停了车才跟上来。
进了屋,白雁吩咐他赶快把东西理出来,早点休息,关于退出泳队的事,真就一句也没再提。
陈洵沉默着点点头,拉着行李箱走进卧室,将衣服一件件挂回衣柜,抬手间想到纪廉整齐的衣柜。
原本随手将衣服乱放一气的,这会儿他又决心要好好整理。
将衣服一件件稳妥地放好时,混乱的情绪也终于跟着静了些。
收拾完衣服,也收拾好了心情。洗完澡关了灯,躺在有阳光晒过的味道的温暖的被窝里,陈洵睁着眼,听着自己逐渐平稳的心跳,于一片漆黑中,想着那首狄兰托马斯的诗,眼前又浮现纪廉平静无波的脸。
时间在房间里缓慢踱步走过。
第50章 《安然入睡》(3)
返校拿成绩单这天,陈洵早早起床洗漱。白雁原准备做好早餐再叫他,听到动静从厨房探出头。
“起了啊?”
“嗯。”陈洵应了声,走进卫生间。
镜子里的他黑眼圈颇明显,但不显倦容。
再从洗手间出来,白雁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又是三明治,而且是两份。
陈洵盯着那塑料盒子看了几眼。
“我给纪廉也做了一份,你等会儿带去学校给他。”白雁说着从厨房出来。
“嗯。”陈洵将两份三明治塞进书包,拉上拉链前,又看到了闫苓写给他的信。
他皱了皱眉,之后提着书包走进书房,把信取出来,放进了抽屉里。
这天白雁难得提出要送陈洵上学。
缩在小车里,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陈洵握住书包上的骑警挂件。
想着纪廉拿出八岁那年他送他的乐高时的情形,紧接着耳边又响起纪廉那声不急不缓的“很巧”。
陈洵不禁又感叹命运蒙太奇。
“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
白雁从后视镜里盯着陈洵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开口。
陈洵猛地收回思绪,冲她摇了下头:“没什么。”
白雁看出了他的反常,抿了抿嘴,沉默了会儿才又开口,说:“纪廉是个好孩子,他这么帮你,你得记得他的好。他在学习上帮你,你就在生活上多照顾照顾他。没了妈的孩子,怪可怜的。”
“嗯。”陈洵点点头,顿了顿,说,“他爸也失踪了,好些年了,一直没消息。”
白雁打过反向盘,安静了几秒才问:“那他就跟他奶奶两个人住?”
“嗯。”陈洵应了声,手中的挂件攥得更紧了些。
白雁一时间没再说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直到把车停到校门口,在陈洵临下车前,她才又开口:“三明治记得带给纪廉吃。”
“知道了。”陈洵钻出车,关上车门之后深呼一口气,又猛地拉开副驾的车门。
白雁正欲走,见状抬头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妈,”陈洵真挚地盯着她,说,“谢谢你肯原谅我。”
白雁猛地鼻尖一酸低下头去,再抬头时,瞪着红了的眼朝他挥挥手,“没原谅你。要是考不上警校,一辈子不准你回家。”
陈洵扯着嘴角用力点了下头,说:“好。我努力。”
说完跟白雁道了别,关上车门,目送白雁的红色polo驶远,背着书包转身走进学校。
进了班,陈洵径直走向纪廉,到了纪廉跟前,不等他抬头,已经将书包放在桌上。
纪廉将目光从书上移开,抬起头看他。
“我妈给你的。”
迎着纪廉的目光,陈洵将三明治拿出来递给他。
纪廉伸手接过,看了眼三明治,又看他。
陈洵拿了自己的那份,将书包拎到地上,往他桌上一坐,接着打开塑料盒,抓起三明治,张嘴咬了一大口,之后鼓着腮帮子冲纪廉耸着肩笑起来。
纪廉安静地盯着他看了会儿,之后跟着打开盒子,拿起三明治吃了口。
陈洵咽下嘴里的,问:“好吃吗?”
纪廉点点头。
陈洵又笑了笑,之后望着纪廉,说:“对不起。”
纪廉仍旧盯着他。
“我撒了谎,还没跟你道歉呢。”陈洵说,“我说我住回家了,其实还住在宾馆。”
纪廉摇了摇头,没说话。
“还有,”陈洵伏低身子,压低声音说,“谢谢你。谢谢你帮我跟张清求情。我一定会考上警校的,一定会抓住所有的罪犯的。”
纪廉偏过头来,用浅色的眸子望了他许久,没说话。
回到家,白雁进陈洵的房间收拾,打开抽屉时发现了信。
几经犹豫,做了一番心理斗争后,她还是按捺不住探究的心,打开信看了内容。
就此她知道了有个叫闫苓的女孩暗恋了她的儿子三年的故事。少年人的情感,澎湃处毁天灭地,脆弱时又不堪一击,她这个年纪的人看后颇感慨。
怎么能那么傻呢。她心想着,几经犹豫,给钱茂打去了电话。
钱茂接到她的电话,既高兴又诧异。
“白姐,怎么这会儿给我打电话?”他问。
白雁直截了当地问:“小钱,刘贤武的案子不是你负责的吧?”
那头钱茂愣了愣,说:“对,不是我,小马负责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白雁接下来将会告诉他所不知道的事,这事涉及到陈洵。
果不其然,接下来白雁道:“那个杀人犯,他有个妹妹,叫闫苓,那孩子前阵子想不开自杀了,自杀前给陈洵写了一封信。”
钱茂寻思了几秒后紧张地问:“陈洵事前是否知道闫苓打算自杀?”
白雁听后陷入了沉默,最后低声说:“不清楚。你得去问他。”
“他什么时候拿到信的?”
“不知道。”
白雁说完叹了口气,扶着额头走出客厅,朝陈洵紧闭的卧室门看了眼,又走回来。
“我让他昨晚回来住了,刚才才看到信的。”她说。
“信上大致写了些什么?”钱茂问。
“这……”白雁不知该怎么说,“你有空来拿了去吧,看过就知道了,我也不知道对凶杀案有没有帮助。”
“好。”钱茂皱着眉,按了按太阳穴,这时队里小宋迎面走来,朝他递了份资料。
钱茂点头道了声谢,冲白雁道:“姐,我这又得忙了,先挂了。”
“嗯。”白雁应了声,正要挂电话,突然想到什么,又说,“哦,对了,闫苓在信里提到了一个叫什么托马斯的诗人。那天你来我们家,是不是提过?我听了一耳朵。”
钱茂重又将手机贴回耳边:“诗人?”
“我就匆匆看了遍,那女孩信里提到个什么托马斯的……”
“狄兰托马斯?”钱茂问,“那有没有提到一首叫《不要温和地走近那个良夜》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