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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制品(7)

作者:炭烧布朗尼 阅读记录


他们不需要唱好,包括在内的季明河也不需要唱好。

他们或许把这当作玩耍,不包括在内的季明河不这么想。虽然她五音不全是真的。

但她想要演奏。

在音乐上,季明河是绝对的门外汉。

关于音乐,关于引起她兴趣的乐器,季明河唯一精通的技能是“延宕”。她用很长时间注视那把吉他,后来她甚至看都不看了。

“太不合时宜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现在完全负担不起。”

时间,精力,能够轻松享受的心情。这些季明河一样都没有。

所以,她如同患上梦魇症般,无知无觉间做出一个未经任何修习,仅凭碎片化记忆描绘出来的拙劣姿态,想要弹一弹这把或许很久以后才会出现,又或许永远都不会到来的吉他。

然后,季明河看到了另一双手。它要和她轻柔地交错,不为指导,虽然它的确有这个资格。

它跟她一样,想和那把吉他好好相处。

他们共同弹一把不存在的吉他,却和谐地刚好错过彼此的手指。

这双手她前不久才见过。现在,季明河看见左手的无名指上一圈一圈缠着纯色的发圈。那发圈是她的,现在还扎在她头上。

“River?”

季明河抬起头,便在愕然间与一双含笑的眼相对。

第5章 隔阂

“我看,季学姐相当满意你的表现。”

中场休息,薛钊感慨道。“我还是头一回看到季学姐露出那么震惊的表情。……你不是说学姐看上你,就是因为看了你的表演吗?怎么,那次没惊喜够?”

庄恒衍压下上翘的嘴角,道:“什么叫‘她看上我’?怎么,我想换个后现代一点的口味,还得人家看上我?”

“‘后现代’……”薛钊为庄恒衍不经意间的才华笑出声。

而他虽然不屑地轻嗤,却还是如实回答了薛钊的问题。

“还不是因为那姓梁的。让我当他跟人家小姑娘告白的气氛组,弹一个能把牙酸掉的抒情歌……我练得都要吐了。写的什么玩意儿,一口一个‘没了你我活不了’,‘什么花儿都谢了’。幸好没让我唱,否则我唱完高低得吐他脸上。”

“那这词写得确实挺没头没尾的。要是市场上流通的都是这种货色,那你成为季学姐心中的音乐教父一点都不奇怪……”

薛钊向来擅长用开玩笑的口吻恭维人,如此便不令人觉得刻意。

庄恒衍久久没有反应,只一双眼看他。于是,薛钊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僵在了嘴角。

“薛钊,你一口一个季学姐,那你知不知道季学姐品味这么差?”

庄恒衍的语气像是跟往常一样插科打诨,“不如这样吧,等我哪天跟你季学姐处腻了,把她介绍给你怎么样?够仗义吧?”

“这哪儿能啊。”薛钊自然知道什么该应,什么不该应。庄恒衍的东西,不管他后来还要不要,均不能染指。

“你等会儿不还得 solo 首抒情歌?”他得想办法过渡到下一个话题,而不是顺着庄恒衍的话推脱来推脱去。若是薛钊猜得不错,庄恒衍真有点不自知的微妙心绪,那么就连推脱本身都会成为可怕的导火线。

“那些垃圾能跟我写的比吗?!”

一声不轻不重的质疑,暂时把有些不太正常的庄恒衍拉回正常水准。

马上,庄恒衍就要独自回归舞台。

“哎,你说我要不要在 Nathan 唱到‘cause you're my forever lover’的时候把季……明河牵到台上来?”

“干什么?”庄恒衍立马疾言厉色,“肯定不行。”

“哦,怪我。我刚刚给忘了。”

薛钊一拍脑袋,“钟小姐还在呢。就算有这么个环节,哪里是给季学姐的。”

这一回,庄恒衍只是沉默,没有像刚才那样阴阳怪气薛钊对季明河的称呼。薛钊原本还打算问他演出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自己给钟灵梦安排的好位子,一时间也不准备询问了。

不过薛钊确认了一件事,因此心上很是愉快。

庄恒衍绝对不可能让季明河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自己身边。他盛怒之下在酒吧门口把季明河往身旁拉,已经踩到了警戒线,只是他硬着头皮不说而已。

很多东西都是一开始都定好的。

而为了纠正这个错误,庄恒衍一定会出于一种有点孩子气的心态“矫枉过正”。所以等演出结束,他会立马打发季明河回学校,然后跟身份般配的女伴奔赴庆功宴。

这就是薛钊设想的,不久后的未来。

庄恒衍在口哨声和起哄声中身姿潇洒地拉来一把高背椅,坐下时痞里痞气地翘起二郎腿。

“Send you…TO HEAVEN.(送你们去往天堂)”

庄恒衍必须在心里承认,他享受季明河不经任何掩饰的注视。

不止是一点“享受”。

她性格不算热忱。唯独这一刻,庄恒衍能够鲜明地感受到,自己是如何被纯粹的喜爱轻飘飘捧到天上去的。正因为季明河平时不解风情的冷,才显出她温热的情感是多么的直击心灵。

只有在这一刻,庄恒衍想,他庆幸是自己握着那块冰。

不能再有别的时刻。

季明河喜欢他。所以,她身上那一点点冷丝毫不妨碍庄恒衍高高在上地保持自尊。

他不可能牺牲丁点儿尊严,尤其是面对季明河的时候——他不但不会做出任何亏欠自己的举动,还要拿走她自尊,作为她给予的喜爱的反馈。

这是一场有意识与无意识相互交织的恩将仇报。

“钟小姐好像中途离场了。我去问两句怎么回事……”

“庄少,钟小姐家中临时有事,不能参加接下来的宴席了,让我来跟您道个歉。”

演出结束后,钟灵梦的生活助理匆匆忙忙前来致歉,然后双手奉上礼物。

盒子里是一只爱彼的皇家橡树系列,冷感的蓝盘与冰凉的温度融为一体,毋庸置疑不是份会拉低庄恒衍档次的寒碜礼物。

可惜庄恒衍平时不太喜欢戴手表,原因是太过规规矩矩,不够随心所欲。而且他尤其不喜欢戴爱彼。

但他收下了,并抱有礼节性的笑。“谈不上宴席,朋友之间凑个局吃饭玩闹而已。你让钟小姐别挂心,下次还有机会。”庄恒衍不暴躁的时候还挺有名流贵胄的感觉。

只是,自从跟季明河交往,庄恒衍愈发阴晴不定,臭烘烘的脾气整个被人娇惯纵容出来了。有时候无理取闹到太失风度,连薛钊都会偶尔在心里嘀咕“好像没必要吧”。

“季明河呢?”他问。

“不是你说让她回去的吗?”

庄恒衍立刻气急败坏,粗声粗气指责:“没让你嘴那么快!”说完也不使唤人,或者左思右想“亲自找多掉价”,话音未落就飞快地跑出门去,只留给等待的朋友一阵飓风。

季明河行走的轨迹和人群保持一段距离。

她在某些时候很容易想到灾难,就比如现在。当她仍旧流离于夜晚的城市,而非待在一处充实又温暖的角隅忙碌时,她会情不自禁由自身的渺小不定联想到车祸、踩踏事件、或者无差别砍人事件。

小时候她在乡村的家中看电视,因为恶性事件的距离感只作消遣;现在,她用肉身趟过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的城市,想到幼时单纯到邪恶的心态会觉出罪恶。

“哎!哎!”

她闻声停下脚步,转过身。

“怎么了?”季明河问。

但有人是不必被道德束缚的。熟悉的面容使得她与世界的距离变成一种更加习以为常,同时在社会层面更加残酷的存在。“还没吃饭,你走什么走!”

季明河流露淡淡疑惑:“学弟让我走的。”

“我也是学弟!”情急之下,庄恒衍差点用吼的音量叫出声。“我没让你走!”

这话真让人害臊。至少庄恒衍说出来后,觉得自己颜面扫地,脸红得像是发了烧,蒸干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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