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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制品(15)
作者:炭烧布朗尼 阅读记录
在那样热切又自持的目光中,他理所当然获得新生。
“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吧?”
理清思绪,庄恒衍往沙发上一坐,潇洒地翘起二郎腿。“她也该多认识点人锻炼锻炼,别学呆了——像最开始那样,就知道往那边呆呆地一站,样子一点都不机灵。”
薛钊皱眉提醒:“那钟灵梦呢?”
庄恒衍先是一怔,然后嘴角一撇。这是有点扫兴的一句。“随便她。一个大活人,我还能把她随身带着不成?”
薛钊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
“行吧。庄少爷,还得是你,够有种。”
“不然呢?我说你也别这么敏感。”庄恒衍听出薛钊的弦外之音,“就是把你季学姐领出去看看世界而已。成天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这关键的一句让薛钊提起的心一下子落了地。同时,他也在心里无奈地笑了两声。
他还以为庄恒衍吃错药了。
这么看,不还是那副样。
“这个月最后一天吗?”
季明河叉起一块肉酱千层面,略作思索后点头。“好,我会去的。”回答完,她才开始细嚼慢咽。
她理应如此。庄恒衍扬了扬眉,用炙烤过的牛肉去沾盐。
“哎!那个不是给你的!”
季明河以为说的是自己。循声看去,遭庄恒衍制止的另有其人。“吃你那破披萨去,没出息的东西。……季明河,你也别总惦记你那面了,尝点这个。”
“谢谢。”季明河礼貌接过。
她倒没有惦记面,只是想着回去的路上把面包买了。对季明河而言,通宵的话可以没有咖啡,但面包必须常伴左右。
回去的路上,夜风拂过脸颊,季明河的心也跟着轻微晃动起来。
她习惯答应庄恒衍。即便不是出自习惯,他提到演出,季明河总是愿意去看的。看不到的话,她还会心有遗憾。
[WeChat]
CX:这周末还要去家教吗?还是骑车去?
AAA 面包批发商 AAA:嗯
CX:别太累着自己了,要到期末,你估计会忙到通宵。
CX:你胃不太好,不要只吃面包,偶尔也去食堂调剂一下。
CX: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顺路送你去,这样节省时间,你也好忙里偷闲地休息。
AAA 面包批发商 AAA:你顺得哪门子路
AAA 面包批发商 AAA: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AAA 面包批发商 AAA:你也保重身体
CX:好的:)
[Over]
季明河在消息界面上停留片刻,最终放任自流,把手机塞进口袋。
也不必事事都想明白。她只是个凡人,生不出三头六臂。要忙于学业工作,还得与人打交道——旁人称其为“生活”,季明河却觉得这种日常实在担负不起如此轻松闲适的称呼,不如说是连轴转的折磨。疲劳与笼罩在头顶的压力感不会欺骗她。
不过,她和庄恒衍既然约好了,就不会食言。
月末的 Livehouse 距离学校更加遥远,走进也更加宽敞。
这里不像庄恒衍为自己的乐队和观众定制的据点。那里小而精致,还可以坐下,在小桌上拾点备好的水果零食享用,并有服务生穿梭其间提供酒水。
这才是常规的,真正的 Livehouse。
至于庄恒衍口中的 vip 席,就是给了票后嘱咐她来得早点,这样可以在前排看得清楚,而不是落在后面看前方密密麻麻高举的手机。
“他们不准备发号,让人硬排。”庄恒衍做出一副“麻烦你也得来”的表情。“反正我是不想搞特殊的。”
但要多早,庄恒衍没跟季明河说。
他未曾考虑,也无需考虑这种氛围跟季明河的适配度。
以季明河的作风,她断不会挤到最前面。她的想法极务实:这种不落座的场面沸腾到一定程度,就好像悬崖边缘,只会让人担心是否发生踩踏事件。一旦搅动人群,便像是在助长火焰。
更何况,季明河的这几天已经足够拥挤。她需要一个出口缓解压力,但似乎不是以这种方式放松。
庄恒衍觉得自己已经跟季明河交待得很清楚了,条理清晰,耐心得就像是嘱托孩子的家长一样。
他拖长尾音:“你放心,优等生。没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没有请 DJ 打碟,也不会发生什么‘伤风化’的事。要是有,那是因为他们自己就是上不得台面的流氓,保安会直接把人丢出去。”
他说了很多在从前的自己看来十分累赘的废话。
“……你放心来!知道没有!”
当时,季明河也点头了。
“这首叫什么?‘Heaven’?”
“对。”庄恒衍应答,“新 solo。”
这是他最近的作品。本次 Livehouse 也将成为庄恒衍初次公开这首《Heaven》的场合,不可不谓万众瞩目。
他将描绘一处如诗如画的伊甸。模糊的,不清晰的,一部分生来即有,一部分羞于启齿。但他不得不歌颂。
庄恒衍想,只要季明河在,多多少少可以明白其中寓意。这对她而言应该是半透明的。
不过,她若是得寸进尺,要直白地询问一些愚蠢的问题,比如“这是写给我的吗”“这是在对谁表白吗”,庄恒衍只会给出一种答复。
——鲜血淋漓的嘲弄,不遗余力的羞辱。
“靠,人呢?”
站上舞台粗粗扫视过,庄恒衍按捺不住地低骂一声。
季明河的所在需要定睛看。正当庄恒衍在漫天呼叫声中焦躁地摩擦牙齿时,他终于看到一处没有高举手机的空缺——这一瞬间甚至给他一种久违的感觉。
她微微仰起头,用本该注视教授、注视知识、注视公告栏上公示名单的目光注视他。
“你能答应她,我这个做兄弟的真是被吓了一跳。”
他忘不了薛钊的无心之叹。“但季学姐跟你表白,也挺让人吃惊的。她确实在家境上欠缺很多,但本身也跟我们不太一样。”
庄恒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依季明河的性格,她就算想要攀高枝,似乎也不会倾向于他这种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她的选择应该会更加精英化。
衣冠楚楚,谈吐虚伪,精英得庸俗。那种人不比他真实,哄人很有一手。
在灯光的斜照下,庄恒衍与她对视,然后咬牙切齿地笑了。
他骂了句很脏的话,然后起手。
“For freedom!”
庄恒衍想,对她的到来,他可真是有够期待的。
季明河不喜欢拍照,也不喜欢录像。
因此,轮到庄恒衍所在的乐队上台时,她只是仰头看。先前的音乐风格各异,情绪很有感染力,季明河已经被踩了好几脚。
气氛稍许平和。比起随节奏蹦跳,观众现在更愿意慢慢挥动手。当然,他们依旧不会放下显示“录像中”的手机。
警示的红点闪烁不定。它们框定现实,又塑造、美化现实。
于是,它们轻而易举地穿透季明河专注的瞳孔,瓦解了真实与虚幻的界限。
这里不是现实。鲜艳到仿佛患有暴露焦虑症的吉他开始褪色,涂鸦也开始坍塌。它露出了最开始的样子,赤裸裸的,像残缺的树。
“River,我没有学过。我也不会弹。”
所以,当他用弹奏钢琴、拉响大提琴的手触碰时,也只能依葫芦画瓢,像个再拙劣不过的木匠。
季明河的想法再清晰不过。
“我不能要。”哪怕成珣将吉他递与她的场景梦幻到不真切。
她甚至可以对此做到笑着拒绝,因为她真的很吃这一套。
成珣也不会因此沮丧。“那就暂时存放在我这里吧。”
他轻声道,“River,你可以随时来弹它。我也会慢慢学会如何掌握它,学得比那两个乐器还要好……不要担心。我会和你一起让它发出声音。”
“好啊。”季明河干脆地答应了。
但她实在太清楚了。清楚到成珣向她表白的那一天,她回答“I like you too”并笑着和他最后一次用朋友的方式拥抱的,恋情的最开始,她就知道他们一定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