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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烟翠(7)



关上房门,细细的读完了。收起了信,我躺倒在床上,呆望著窗外的竹叶。他们的离婚无法

“咏薇,希望你在章家能够习惯,我将在最短期内把问题解决,然后接你回家。”“回

家”!那时候的“家”是怎样的?另一个男人将取代爸爸的地位,或者是另一个女人将取代

“成长是一件苦事,是不是?咏薇?”她轻声的说:“要你去了解许许多多的事是不容

易的,事实上,谁又能够了解呢?问题不在于了解,只在于如何去接受。咏薇,”她深深的

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静静的点了点头。

“我一直在接受我不了解的事实,”她说:“接受了四十三年了,而且还要继续接

受。”

“为什么?”我望著她。

“因为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你不能用解剖生物的办法去解剖人生,许多事情是毫无道理

的,但是你不能逃避。”她对我含蓄的笑笑。“所以,咏薇,别烦恼了,你迟早要面对这个

“事实上他们不必抢我,你知不知道?”我说。

“怎么讲?”“他们都会失去我。”我低声说。

“这也不尽然,”章伯母微笑的说:“除非你安心要离开他们。别怪你的父母,人,都

会尽量去占有一样心爱的东西,那是一种本能,就像我们要吃饭要睡觉一样的自然。”她拍

“别闷在这儿胡思乱想,出去走走吧,还有半小时才吃晚饭。”我听了她的话,戴上帽

子,我茫然的走出了幽篁小筑。穿过竹林,我毫无目的的向前走著。凌霄正在那块实验地上

“嗨!”他说。“嗨。”我说。他又继续去工作了,翻开每一片叶子,他细心的查看著

什么。在他身边的地上,放著一块记录的牌子,他不时拿起来,用铅笔打著记号。“你在做

“记录它们的生长情形。”

“这是什么?”我指指面前的一棵植物。

“是金银花,”他熟悉的说:“它们的花和叶子有利尿的作用。”“那个呢?”我又指

一样。

“那是天门冬,根可以止血。”

“你都记得它们的名字?”我好奇的问。“当然,”他笑笑,从身边的一棵指起,一样

样指下去说:“那是薏苡,那是益母草,那是枸杞,那是柴胡,那边是香薷,再过去是八角

“我在试验,如果种植成功,这会是一项很好的收入,台湾每年消耗的中药量是很惊人

的。”

“成功了吗?”我问。“目前还很难说,不过,它们生长的情形都还不坏,只是不够强

壮。”我望著他。“你这样天天和泥土为伍,不会觉得生活太单调吗?”我问。他抬起眼睛

她哭得非常的伤心,满脸眼泪和鼻涕,连气都喘不过来。看到了我,她抽噎的说:

“羊……羊……”“羊怎么了?”我问,看了看羊群,那些羊都柔顺的走在一起。“羊撞了

你吗

“羊少了一只?”我诧异的说:“你数过?”

“我知道,是上个月才生的那只小山羊,”她哭著说:“我赶它们到溪边去,我在树底

下睡著了,醒过来小羊就不见了,它被偷走了,我知道,它被偷走了。”

“你有没有找过?或者它跑远了,认不得路回家。”

“我找了,到处都找了!”她哭丧著脸:“它不会离开母羊,它是被人偷走了。我不能

回去,章老爷要打死我!”

她遍布泪痕的脸上充满了惊恐,仿佛她闯下了什么滔天大祸,看到她那股惶恐的样子,

让我感到非常的不忍心,拍拍她的肩膀,我说:“你先把羊赶到羊栏里去,我到河边去找那

离开了她,我迅速的向河边跑去。黄昏的原野朦朦胧胧,到处都被夕阳抹上了一笔金

黄。我忘了妈妈那封信所带来的不快,忘了心底的那抹凄然,现在,我全心全意都在那迷途



暮色在不知不觉中来临了,太阳早已沉落,晚风凉爽的吹拂,带来了夜的气息。天边的

晚霞已转为灰色,溪水凉凉的流下去,颜色已不再明亮,而带著暗灰。天快黑了,我应该回

我搜索的范围渐渐扩大了,一面专心的研究著脚下的草丛,因为小羊只有一点点大,很

容易匿藏在树下的草丛中,而被忽略过去。就这样走著走著,我又走得很远了,当天色几乎

掉转头,我开始往回走,一面仍然继续找寻。昏暗的天色使我认不清方向,我想,再找

下去,恐怕迷途的不止小羊,还要加上我了!而且,既然找不到小羊,我还是快些回去的好

“喂——喂——喂——”

只要有个人,我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我向前面那人冲去。我的呼叫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停下步子,回头望著我,我已筋疲力尽,手脚都是软的,张开嘴,我又大叫了一声:

“喂——请你——”我的话还没说完,脚下就踩了一个空,因为只顾著呼叫,天又黑,

我没有注意脚下的地势,踩进堤边茂生的草里,没料到草竟是空的,我的身子就顺著堤边的

一个人来到我的身边,我听到一个男性陌生的声音:

“小姐,你摔伤了?”我的心落了地,睁开眼睛,我望著我的救助者,黑暗中看不清他

的长相,只看到他那对关怀的眸子。

“一个山地人,”我还在喘息。“一个山地人……”

“山地人?”他困惑不解的问:“山地人有什么可怕?”

“他——一直追我,一直追我——”我语无伦次的说:“还——抓住我,对我乱叫,一

个画了脸的山地人——”

河堤上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面前的男人仰头对河堤上面望去,我也慢慢的抬起头

来,那山地人正挺立在夜色里。

“就是他!”我喘著:“就是他!”

我的救助者对那山地人讲了一些什么,用我所听不懂的语言。那山地人也哇哇的叫著回

复了一些什么,然后,我面前的人对山地人用国语说:

“你吓著了这位小姐,你为什么不用国语跟她讲清楚?”

那山地人又叽咕了一大串。

我的救助者笑了,对我温和的说:

“这完全是个误会,他一点恶意也没有。他在找寻他的女儿,他为他的女儿很生气,因

为那女孩不帮家里的忙,整天在外面跑。起先,由于树林里太黑,他以为你是那女孩,等抓

山地人立即转过身子,迈开大步,消失在黑暗的原野上。我望望面前的人,颇有些为自

己的大惊小怪感到难为情,拍了拍身上的灰,我试著站起来,幸好并没有扭伤筋骨,只是腿

“没什么关系,只是破了点皮,”我说,望著他:“我以前从没有在山地住过。”“我

猜是这样,”他笑著:“你大概是青青农场的客人吧?”

“你怎么知道?”我诧异的看著他。“不错,我在青青农场住了四天了。”“你是陈咏

薇?”他安详的问,很有把握的样子,好像他根本认得我一样。“你是谁?”我的诧异加深

“我见过你的母亲,听她提到过你,”他自自然然的说:“章家夫妇也说过你要来住一

段时期。而且,这乡下很少会见到陌生的面孔,尤其是女性。”

“我还是不知道你是谁。”我说。

“我住在镇上,我姓韦。”他说。

“哦,”我恍然的瞪著他:“韦白,是不是?山地小学的校长,我也早已知道你了。”

“为什么?”“整个青青农场都是你的影子,”我不经思索的说:“到处都可以看到和

听到你的名字。”

他微微的笑了笑,笑得含蓄而若有所思。

“好吧,让我们去青青农场吧,”他说:“我本来就要去章家坐坐,正巧遇上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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