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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烟翠(6)



擦就向外跑,这儿的水都是从河边挑来,再用明矾澄清的。在厨房门口,我们碰到正在生火

走出了幽篁小筑,穿过绿阴阴的竹林,眼前的草原上还浮著一层淡淡的薄雾,零星散布

的小树林在雾中隐隐约约的显映。东边有山,太阳还在山的背后,几道霞光已经透过了云层

“干什么?”他抬抬眉毛,响响的吹了一声口哨。“你很漂亮。”他说:“清新得像早

上的云。”“我不喜欢你那声口哨,”我坦白的说:“你应该学凌霄,他总是那么稳重,你

“每个人都叫我学凌霄,难道我不能做我自己?”他不愉快的说,语气里带著真正的恼

怒。“上帝造人,不是把每个人都造成一个模子的,不管凌霄有多么优秀,他是他,我是我

我望望前面,我们正越过东边的那块实验地,章伯伯他们在这块地上尝试种当归和药

草。小心的不去踩著那些幼苗,我说:“动不动就生气的男人也是最讨厌的男人!”

“我们似乎还没有熟悉到可以吵架的地步!”他说。

“我们见第一面的时候好像就不和平!”我说。

他不说话了,我也不说话。草原上的雾消散得很快,那些树林越来越清晰了。太阳爬上

了对面的山脊,露出了一点点闪亮的红,像给山脊镶上了一段金边。只一忽儿,那段金边就

“嗨!咏薇,别傻吧!”

我望向他,他盯著我的眼珠在阳光下闪耀,那微笑的嘴角含著一丝羞惭。“我们商量一

下,咏薇,”他说:“整个暑假有四个月,我们都要在一起相处,我们讲和吧,以后不再吵

“我并没有跟你吵架呀!”我笑著说。

“好,别提了!”他说,望著前面:“来,咏薇,我们来赛跑,看谁先跑到那块大石头

那儿!”

我们跑了,我的裙子在空中飞舞,迎面的风几乎掀掉了我的帽子,然后我们停下来,喘

著气,笑著。他浑身散发的活力影响了我,我不再是那个常常坐在窗前做白日梦的咏薇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问:“为什么不从大路上走?这是到镇上的捷径吗?”“谁要

带你到镇上去?”他笑著说。

“你不是说去镇上吗?”

“镇上有什么可看的?可玩的?不过是个山地村落而已,有几十间茅草房子和石头砌的

房子,再有一个小小的学校,如此而已。你要去镇上干什么?难道你这一生看房子和人还没

“那是骗秀枝的,”他指指前面的山。“我要带你到那个山上去!”看看四边,他说:

“记不记得这儿?再过去,靠溪边的那个树林,就是你第一天睡著的地方。”

我记不得了,这儿的景致都那么类似。

“那么,”我说:“这山就是你们所说的荒山?”

“并不见得怎么荒!还是有山地的樵夫去砍柴,偶尔也有人去打打猎。”“有野兽?”

“有猴子和斑鸠。山地人常常活捉了猴子拿到台中或花莲去卖。来吧!我们走!”穿过那树

“来坐坐吧!”我坐下去,解下了帽子,凌风接过去,用帽子帮我扇著。事实上,一休

息下来,就觉得风很大,树下相当阴凉。我望望山下,一片旷野绵延的伸展,林木疏疏落落

“看那儿!幽篁小筑在那儿!”

竹叶林小得像孩子们的玩具,一缕炊烟正从竹林中升起,袅袅的伸向云中。我想起古人

的句子:“轻云缈缈和著炊烟袅袅”,一时竟神为之往,目为之夺了。

“我知道你会喜欢这儿,”凌风说:“可以帮你获得一些灵感,那么,‘幽篁小筑星星

点点’里也可增加一页了?”

“嗨!”我瞪著他:“你偷看了我的东西。”

“我用人格担保,”他说:“我只是听凌云提起,说你有这样一本小册子而已。”用手

支著树干,他站在那儿俯视著我:“提到我的时候,稍微包涵一点,怎样?”

“那是我的日记。”我掩饰的说。

“那么,今天必定会占一页了?”他笑得邪门。

我跳了起来,系上帽子。

“我们走吧!”我说。我们继续向山上走去,他对这山显然和自己的家一样熟悉,左弯

右绕,在树丛中穿来穿去,他走得很快,累得我喘息不已。然后,我们走进一大片密林,阳

我面前碧波荡漾,是一个小小的湖。湖的四周全是树林,把这湖围在其中。湖水绿得像

一池透明的液体翡翠,在太阳下反射著诱人的绿光。周遭的树木在水中映出无数的倒影,摇

“怎么不说话?”好一会儿,他问。

“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说,深吸了口气:“你把我带到了一个神话世界里来了。”

“我了解你的感觉,”他说,脸上没有笑容,显得十分严肃。“我第一次发现这个湖的时

候,

“我找到这个湖的时候是秋天,”凌风轻轻的说:“地上全是黄叶,我第一次了解了范

仲淹的词。”

“范仲淹的词?”“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他低声的念,指著

湖:“没见到这个湖以前,我怎样也无法领略什么叫‘波上寒烟翠’。”我望著湖,有些神

“别人不知道这湖吗?”我问。

“都知道了,我是无法保持秘密的,而且,本来这湖就很有名。”他说:“我们叫它做

梦湖。”

梦湖?我真怀疑现在是不是在梦里呢!摘下一朵小红花,我把它放进水里,它在水面飘

著荡著,越走越远,像一条小船。绿波中的一瓣轻红,我凝视著它,目不转睛的凝视著它,

“认不认得这种花?”凌风问。

“不认得。”我摇摇头。“山地人传说一个故事,”他望著湖水里飘浮的小花:“据说

许多年前,有个山地女孩爱上了一个平地青年,结果,那青年被女孩的父亲所杀死,那女孩

“好了,”凌风唤醒了我:“别尽管呆呆的出神,我打赌你一定饿了。”他递过一只鸡

腿来,这把我从幻想中突然拉回到现实,嗅到鸡腿的香味,我才觉得是真正饿了。取出鸡蛋

“最近有人来过,树林里有野餐的痕迹。”

“是么?”他问,露出一种注意的神态。

“怎么,很奇怪吗?”我说。

“有些奇怪。”他想了想,到林边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他手中拿著一张揉绉的纸

团,打开纸团,上面是铅笔胡乱的写满了同一个字:“绿”。看样子那也是个雅人,也领略

那朵红色的花还在水面飘,我躺了下来,仰视著树巅,有一只鸽子从树梢头掠过,凌云

的鸽子?又传来什么讯息?凌风在我身边低哼著一支歌:

“曾有一位美丽的姑娘,

在这湖边来来往往,白云悠悠,岁月如流,

那姑娘已去向何方?去向何方?去向何方?

只剩下花儿独自芬芳!”

“你在唱什么?”我问。

“有一阵这支歌很流行,村里的年轻人都会唱,原文是山地文,这是韦校长翻译出来的

词。”

“韦校长?”“是的,韦白,一个神秘人物。”

“神秘人物?”“噢,别胡思乱想,他是个最好的人,我只是奇怪他为什么要待在山

地。”我躺著,不再说话,树荫密密的遮著我,阳光在树隙中闪烁。苦情花有一种淡淡的香



“曾有一位美丽的姑娘,

在这湖边来来往往,白云悠悠,岁月如流,

那姑娘已去向何方?…………”我闭上眼睛,这一切一切都让我眩惑:山地女孩,苦情

花,梦湖,和凌风唱的歌。寒烟翠10/496

黄昏的时候,邮差带来了两封妈妈的信,一封给我,一封给章伯母。我把信带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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