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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烟翠(4)



陌生人开玩笑的习惯,而且,”我盯著他,毫不留情的说下去:“轻浮和贫嘴都不是幽默。

我注意到一抹红色飞上他的眉端,我击中了他。笑容从他唇边隐去,一刹那间,他看来

有些恼怒,但是,很快的他就恢复了自然,向我微微扬了一下眉毛,他低声下气的说:

“好吧,我道歉。平常我开玩笑惯了,总是改不过来,希望你不介意。”他说得那么诚

恳,倒使我不好意思了,在我料想中,他一定有些刻薄话来回复我,而非道歉。于是,我爽

他也笑了,是那种真正释然而愉快的笑。我拍拍身上的灰尘和落叶杂草,再看看手表,

不禁惊跳了起来,一点正!我竟停留在外面整整一个上午!章伯伯和章伯母一定在到处找我

“嗨!你到哪儿去?”“青青农场!”“那么,你走错路了,”他安闲的望著我:“你

如果往这个方向走,会走到没有人的荒山上面去!”

我泄气的望著他,天知道,这辽阔的草原上并没有路径,四面八方似乎可以随便你走,

我又没有带罗盘,怎可能认清方向?“我应该怎么走?”我问:“你知道青青农场?”

“我很熟悉,让我带路吧!”他说,领先向前面走去。

我跟著他走出了树林,正午的太阳烧灼著大地,才跨出林外,强烈的太阳光就闪得我睁

不开眼睛。幸好山风阵阵吹拂,减少了不少热力。他熟练而轻快的迈著步子,嘴里吹著口哨

“热吗?”他问。“有一点。”“下次出来的时候,应该戴顶草帽,否则你会晒得头发

昏。去问凌云要一顶,她有好多顶,可是都不用,因为她从不在大太阳下跑出来。”我凝视

“喂,你是谁?”他冲著我咧嘴一笑,安安静静的说:

“我名叫章凌风。”“噢!”我恍然的喊:“你就是在台南读成大的那个章凌风,你不

是没回来吗?”“今天上午到家,”他笑著说:“正好家里在担心,说我们的客人恐怕迷了

“那太残酷了,睡眠是人生最好的享受!”

“那么,你还没吃午饭?”

他耸耸肩。“如果草根树皮可以当午餐的话,我一定早就吃过了。”

我十分歉然。但是,我想起树林那团红影,和那男女的对白,望望他的红衣服,我笑著

说:

“不过,你并不寂寞。”

“当然,”他笑笑:“我已经饱餐秀色!”

又来了!那分劣根性!我瞪瞪他。

“是谁的秀色?那个约你夜里见面的女孩子吗?”

“什么?”他不解的望著我:“你说什么?”“那个女孩,那个和你在树林里谈话的女

孩!”

“什么女孩?除了你之外,我没在树林里见到第二个女孩子,你在说些什么?做梦了

吗?”

看到他那副困惑的样子,我有些懊恼。做梦?很可能我是在做梦。本来,整个上午我都

有些神思恍惚。摇摇头,我说:“大概我在做梦,我听到一男一女在讲话,后来我就睡著了

那不是山地人,我知道。但这不是什么值得研究的事情!我必须快些走了,我希望章伯

伯他们没有等我吃饭。

幽篁小筑的竹林已经遥遥在望,我们加快步子向前走去。寒烟翠6/494

走到竹林的入口处,我就知道我犯了多大的错误,章伯母站在那儿,正伸著脖子张望,

一脸的焦急和不安。看到了我,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说:

“谢天谢地!你到哪儿去了?”

“对不起,”我说:“我走得太远了!”

“她走到东边山坡上的树林里去了,”在我身边的凌风说:“而且在树林里大睡了一

觉!”

章伯母有些意外的看了我一眼,接著立即对我了解的一笑,拍拍我的肩膀说:“一定是

昨夜没睡好,对不对?不过,以后还是少在树林里睡觉,这儿什么都不怕,就怕有蛇。而且

“山地是蛇的老家呀!”凌风笑著插嘴:“别忘了在横贯公路没开发以前,这里是人烟

罕至的地区呢!除了山地人,就是蛇和野兽!”我是多么鲁莽和粗心!章伯母笑笑,欣慰的

“别说这些,”章伯母满不在乎的:“有人搅乱生活秩序才好呢,过分规则就成了呆

板!”

等我们走进了餐厅,我的歉意就更深了,桌上的菜饭都摆得好好的,章伯伯背负著双手

在餐厅里走来走去,看样子他的脾气不像章伯母一样好。凌云怯怯的站在桌子旁边,看到我

“好了,好了,吃饭吧!凌云,叫秀枝换热饭来!”

章伯伯盯著我,眼光并不温和:

“你要在我们家住几个月呢,”他不带一丝笑容的说:“最好先弄清楚我们吃饭的时

间!”

我心头涌上一阵尴尬和不安,尤其,我很少被人当面指责。章伯母跨上前一步,把我拉

向她的身边,说:

“坐吧!咏薇,你章伯伯肚子一饿,脾气就不好,吃过饭就没事了!”抬起头来,她用

不高不低的声音说:“一伟!吃饭吧!咏薇才来,你别吓著她!”

章伯伯坐了下来,眼光环席一扫。

“凌霄呢?吃饭的时候为什么人总到不全!”

“我让他去找咏薇的,”章伯母说:“不等他了,大概马上就会来了。”我非常懊丧。

只为了一时疏忽,就造成这样的混乱,作客的第一天,已得罪了我的主人。坐在那儿,我感

“怎么?咏薇?还要我给你布菜吗?吃吧!别把自己当客人!”我觉得我还是遵命的

好,端起饭碗,我开始沉默的吃我的午餐。章伯伯已经大口大口的扒著饭粒,自顾自的狼吞



章凌风注视著他的父亲,嘴边带著个胸有成竹的微笑。

“你不会喜欢听我的谎话,爸爸。”他说。

“当然,你说实话!”“如果我说谎话,我会告诉你我留在学校里帮教授改考卷,你要

实话,我只能说出来了,我帮你定做了一件皮夹克,服装店一直没做好,我只能留在台南等

“你在这样的夏天帮我定做皮夹克吗?”章伯伯问。

“是呀,所以服装店的人说我是神经病!”章凌风神色自若的说。“唔,”章伯伯瞪了

他一眼,摇摇头。“我也说你是神经病!”他下了结论,又开始大口吃饭了。但他脸上浮起

章伯伯添第三碗饭的时候,章凌霄满头大汗的进来了,一眼看到了我,他怔了怔,我立

即说:

“对不起,害你到处找我,我走得太远了!”

“这儿美得很,对不对?”章伯伯转向我说,就这一忽儿时间,他的坏脾气不但已不存

在了,反而显得精神愉快。“你有没有看到我们的羊群?”

“看到了。”我温顺的说。

“绵羊还是山羊?”“绵羊。”“我们还有二十几只山羊,它们都是很可爱的动物,而

且味道很好。”“味道?”我愣了愣。“是的,改天让老袁杀一只小羊,我们来烤了吃,烤

章凌霄拉开了椅子,坐在我的对面,秀枝添了碗热饭给他。他一直用种奇异的眼光望著

我,使我怀疑我身上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想到他一清早就忙著送妈妈去埔里,后来又为找

“许阿姨要我转告你,希望你多多写信。我们这儿寄信要到镇上去,你写好可以交给

我,我帮你去寄。”

“交给我也行。”凌风在一边接口。

“这儿到埔里要骑很久的车吧?你一定很累了。”我说,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歉意。

“我那辆摩托车是二百五十CC的,”他笑笑说:“原来是凌风的,”他看了凌风一眼:

“他

“你敢不敢骑快车?”凌风问我。

“没有试过,”我说:“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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