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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烟翠(18)



后,他坐正了身子,把我的双手阖在他的手里,用微带震颤的声音说:

“别在我身上找小说资料,好么?咏薇?你不会了解我的,何苦去探究我呢?”我的肌

肉紧张,血流加速,有股热气往我眼眶里冲,我控制不住自己热切而激动的声调:

“我会了解你的,只要你不对我把你的门关著,我就会了解你的。”“咏薇,”他拂开

了我额前的短发,温柔的注视我。“你还没有长大,等你长大了,你就会了解许多事情,不

“咏薇!咏薇!咏薇!”

我没有移动,也没有把手从脸上放下来,但是我知道他已经发现了我,而且走近了我。

他停在我的面前,用手轻触我的手臂,小心的说:“怎么了?咏薇?我说错什么了?”

我把手放了下来,拭去了颊上的泪痕,忽然感到很不好意思,尤其他的表情那样惶惑不

安。垂下了眼帘,我不敢看他,轻轻的说:“没什么!你别理我吧!”

“你不要跟我生气,好吗?”他低声下气的问:“假如我说错了什么,那绝不是有意

的,那是因为——因为——因为我心情太沉重的缘故。”他握住我的手。“懂了吗?咏薇?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深沉的目光恳切而温柔,那样静静的望著我,使我心怀震颤,我

对他摇摇头,很快的说:“你也该和欢笑作伴,韦校长。希望那个使你心情沉重的苦恼能够

说完,我的脸就整个的发起烧来,抽出我的手,我不再看他,就向山下狂奔而去。他没

有追赶过来,也没有叫我,我一直冲到山下,面孔仍然发热,心脏也不规律的猛跳著,奔跑

“小蜜蜂,你从哪儿来?”他笑著问。

“别管我!”我摆脱开他,向幽篁小筑跑去。

他追过来,一下子拦住了我。

“怎么了?谁得罪了你?”

“别管我!”我大叫,从他身边窜过去。

他伸出手来,迅速的握住了我的手腕,我挣扎,但是挣不脱他那强而有力的手指。

“怎么回事?”他逼视著我:“今天你不太友善,有什么东西刺伤了你?”“我说别管

我!”我生气的大喊,跺著脚:“我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为什么?”他眯起眼睛,从

我站住,不再和他挣扎,安静的望著他,他那年轻的脸带著慧黠的笑,我讨厌这笑容,

他看来多么浮!多么不够深沉和成熟!吸口气,我冷冷的说:

“告诉你,凌风,我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你不必如此热心!而且,我也不喜欢你抓住

我。”

他被刺著似的松了手,笑容仍在唇边,但语气已不和平:

“对不起,小姐,希望我没有伤了你尊贵的手臂,”他望望自己的手:“我以为我的手

是没有毒的。”

“好了,”我转过身子。“我要回房去休息了。”

“慢著!”他又拦住了我,眼睛里有著危险的信号。“咏薇,什么因素让你这样骄傲?

你以为我在追求你?还是你自认是公主或女皇?”“我没有以为什么,”我懊恼的,大声的

一把握紧了我的肩膀,他突然箍住了我的身子,在我还没弄清楚他的意图以前,他的头

已经对我的头压了过来,我发出一声喊,开始猛力的挣扎,但他把我箍得紧紧的,反翦了我

几千个世纪都过去了,几百个地球都破碎了,他终于放松了我,他那发亮的眼睛在我眼

前变得特别大,他的声调喑哑,却带著胜利的嘲弄:“我打赌你从没被人吻过,嗯?”

我呆呆的站著,屈辱的泪水涌进了我的眼眶,草原,树木,和凌风那可恶的脸全在那层

泪雾之后浮动,我努力想平伏自己的喘息,却越来越被升高的愤怒弄得呼吸急促,胸腔燃烧

我听著他说完,然后,我举起手来,像我在电影上见过的一样,狠狠的抽了他一耳光。

他毫无防备之下,这一掌打得又清又脆。我沉重的呼吸著,愤愤的说:

“你卑鄙!下流!而无耻!我永远不会看得起你!永远不会!”转过身子,我奔进了幽

篁小筑,一直冲进我的屋里,锁上了房门。我没有出去吃午餐,章伯母来唤我的时候,我隔

好漫长的一个下午,我只是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望著窗子,望著窗玻璃上阳光的闪

烁,望著竹影绰约的移动,望著一窗明亮的日光转为暗红的霞光。四周很静很静,没有一点

我坐在镜子前面,审视著我自己,我的面颊苍白,眼神枯涩,头发零乱的纷披在颊边额

前。拿起一把梳子,我不经心的梳平了头发,丢掉发刷,我叹口气,忽然觉得一切都那样让

“咏薇!咏薇!”我甩甩头,甩不走那分烦恼。打开房门,凌云拿著她的刺绣站在房门

口,一脸盈盈的笑。

“咏薇,你怎样了?妈妈要我来看看你。”

“我没什么,”我说,咬了咬嘴唇。“只是有些头晕。”

“一定是中了暑,”她从裙子口袋里摸出一盒薄荷油。“试试这个。”我接过去。她走

了进来,把刺绣堋子放在桌上,我抹了一些薄荷油在额上,又抹了一点在鼻子下面,我喜欢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我喃喃的念:“圃露庭霜何寂寞?雁归蛩病可

相思?”

“嗯?”凌云张大眼睛望著我:“你在说什么?”“你不知道这几个句子吗?”我凝视

她:“你没听说过这几句?这是曹雪芹的句子。”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黑白分明的眸子坦白而无邪:“我很少看书,尤其是诗,我

看不懂。”

我愣了愣。“那么,你如何去了解他的思想领域?”我冲口而出的说。

“什么?”她有些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咽住了,算了,何必呢?这不是我管得著的事,像韦白说的,人生没有

办法分析和解释,也没有办法透彻的了解,我何苦一定要探究出道理来?何况,男女相悦是

“我——”我再摇摇头:“我不知道。或者,我应该回台北去了。”“不要!咏薇!”

她由衷的喊,热情的抓住我的手。“你不会这么快就回去,是不?我们都这么喜欢你,你一

“你不会寂寞。”我慢慢的说。

“会的!一定会!”她喊:“别走,咏薇,再过几天,树林里的槭树都会转红了,冬

天,我们可以到合欢山上去赏雪,我保管你会收集到许多小说资料,你在台湾见过雪吗?”

“没有。”“留到冬天,咏薇,合欢山上积雪盈尺,我们可以去堆雪人,雾社的樱花也

开了,那儿也有一个湖,他们叫它碧湖,湖边遍地遍野的樱花,盛开的时候红白相映,几里

新蒸的包子发出诱人的香味,我发现我是真的饿了。拿起一个,我立即吃了起来,青菜

猪肉馅,没有什么特别的作料,却美味可口。章伯母望著我,关怀的问:

“脸色是不大好,怎么了?是不是太阳晒得太多?”

“没有什么。”我摇摇头,勉强的笑笑。

“咏薇在想家,”凌云接了口。“她说要回台北去,我正在劝她呢!”章伯母深思的看

著我,带著狐疑的神色。

“是怎么一回事?”她警觉的问:“发生了什么?是你章伯伯又对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不是的!”我猛烈的摇头:“真的没什么。”

“你不会无缘无故想回家,”章伯母说,轻轻的把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告诉我,是怎

么一回事?”“没有事,只是,我忽然很想妈妈,”我说,突然感到眼眶发热,没来由的泪

章伯母的手臂圈住了我,她仔细的审视我的脸,然后,她轻声说:“好了,咏薇,别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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