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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愿意聘请她,她毕竟不是个顶儿尖儿的材料。但是,她却那样充满了希望,那样兴奋。
人,谁不会做梦呢?何况她那小小的肩膀上,还背负著整个家庭的重担,这是个可怜的、悲
剧性的人物呵!但,最可悲的,还是她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在扮演些什么,却在那儿浑浑噩噩
的自我陶醉呢!
“俞先生,你还有多久回台湾?”
“大概一个星期吧!”“那么快!”她感叹了一声,流露出一份颇为真挚的惋惜。“你
不忙的时候,找我好吗?我除了晚上要唱歌以外,白天都没事,我可以陪你一起玩。”
“你对新加坡很熟吗?”
她摇摇头。“那么,我们可以一起来观光观光新加坡!”他忽然兴趣来了。“为什么我
们要待在这儿浪费时间呢?你听说过飞禽公园吗?”“是呀,很著名的呢,不知道好不好
玩。”
“我们何不现在就去呢?”
于是,他们去了飞禽公园。
俞慕槐无法解释自己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会跟这个叶馨玩在一块儿的?但是,在接连下
去的一星期之内,他几乎每天和叶馨见面。他们玩遍了新加坡的名胜,飞禽公园、植物园、
虎豹别墅……也一起看过电影,喝过咖啡。这个以“不交女朋友”出名的俞慕槐,竟在新加
坡和一个二流的歌星交上了朋友,岂不奇怪?难怪王建章他们要拿他大大的取笑一番了。事
实上,俞慕槐和叶馨之间,却平淡得什么都没有。叶馨和他的距离毕竟太远,她根本无法深
入他的内心。俞慕槐主要是欣赏她那份善良,同情她那份身世,因而也了解了她那份幼稚与
虚荣。他们在一块儿的时候,谈得并不多,只是彼此作个伴,叶馨似乎是个不太喜欢用思想
的女人,她一再挂在嘴上的,对俞慕槐的评语就是:
“你真是个好人!”俞慕槐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是因为他对她保持的君子风度吗?
还是因为她以前碰到的男人都太坏了?总之,在这句简单的话里,他却听出了她的许多坎坷
的遭遇,他不忍心问她,也觉得没有必要问她。他知道她虽无知,虽肤浅,却也有著自尊与
骄傲,因为,有次,当他想更深入的了解她的家庭环境时,她却把话题掉开了,他看出她脸
上的乌云,知道实际情况一定比她所透露的更糟糕。尤其,当他连续听过她几次歌,发现她
一共只有那么两套登台服装以后,他就对她更加怜惜了。这种怜惜、同情与了解的情绪决不
是爱情,俞慕槐自己知道得非常清楚。他对叶馨,始终保持著距离,连一句亲热的话都没说
过,他珍重自己的感情,也珍重叶馨的,他不想玩弄她,更不想欺骗她。而一个星期毕竟太
短了,一转眼,就到了他返台的日子。他有些不放心叶馨,虽然闻经理答应续用她,他却看
出闻经理的诺言并不可靠,到台湾演唱的可能性更加渺茫,而他,他的力量是太小了,一个
渺小的俞慕槐,又怎能帮助她呢?离新加坡的前夕,他建议到一家夜总会晚餐,再一起跳
舞,叶馨早向闻经理请了一天假,不过她反对他的这个建议,“就这么一个晚上在一起,为
什么还要在人堆里钻呢?!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不好吗?”她睁大了眼睛,问他。
海鸥飞处7/41
接触到她那单纯、坦白的眼光的一刹那,俞慕槐的心陡然一震。这是叶馨所说的话吗?
一个在声色场中打滚的女孩子,怎会拒绝他这样“随俗”的建议。难道她也渴求著心灵上的
片刻宁静!他瞪视著叶馨,觉得她突然变得陌生起来了!但也觉得更熟悉了!于是,他们去
了一家小巧而幽静的咖啡馆,坐在那儿,他们有好长一段时间的相对无言,只有咖啡的热
气,在两人之间氤氲。俞慕槐发现自己竟有一缕微妙的离情别意,而叶馨呢?她一反常态的
娇声笑语,而变得相当的沉默。在她的沉默下,在那咖啡馆幽暗的灯光下,他又觉得她酷似
香港那只“海鸥”了!当然,这只是咖啡馆的气氛使然,环境本就容易引起人的错觉,何况
她们两人又长得如此相像!他重重的甩了甩头,甩掉了香港那只“海鸥”的影子,他有一些
话,必须在今晚对叶馨说说,以后,他不可能再见到她了——一段萍水相逢,比两片浮云的
相遇还偶然!一段似有还无的感情,比水中的云影还飘忽!但是,他却不能不说一些心底的
话,她能了解也好,她不能了解也罢。
“叶馨,”他直呼她的名字。“以后我们可能不会再见到了……”“我会去台湾的!”
她忽然说,充满了信心。
他怜悯她。会去吗?他不相信。
“希望你能去,先写信给我,我会来机场接你。”他留了一张名片给她。“上面有我家
里的地址电话,也有报社的,找我很容易。”“我知道,你是名人!”
“我正要告诉你,我不是名人。”他失笑的说。“叶馨,别太相信‘名人’,新闻界的
人也不是万能的。我只是个记者,拿报社的薪水,做报社的事,我并不像你想像的那样吃得
开。”
她怔怔的望著他。“所以,我觉得很抱歉,”他继续说,诚恳的。“我希望我的力量能
大一些,我就可以多帮你一些忙,但是,事实上,我的力量却太微小了。”他停了停,又
说:“叶馨,我说几句心里的话,你别见怪。我告诉你,唱歌并不一定对你合适,这工作也
非长久之策,如果你有时间,还是多充实充实自己,多念点书,对你更好。”他凝视她:
“你不会怪我说得太直吧?”
她仍然怔怔的望著他,眼珠却亮晶晶的、水汪汪的。
“好了,我们不谈这个,”俞慕槐勉强的笑了笑。“现在,留一个你菲律宾的地址给我
好吗?”
“菲律宾的地址?”她呆了呆。
“是呀,我好写信给你。”
“你真的会写信给我吗?”她眨了眨眼睛,颇受感动的样子。“当然真的。”“我以
为……”她咽住了。
“你以为什么?”“我以为你一到台北就会把我忘了。”她说,羞涩的笑了起来。“好
吧,我念,你记下来吧!”
他记下了她的地址,笑笑说:
“你会回信给我吗?”“我——我的字不好看,”她吞吞吐吐的说,“你会笑我。”
“我很平安几个字总会写吧?”他笑著问。
她噗嗤一声笑了。脸红红的。他望著她,发现她长得还相当动人,只是化妆太浓了,反
而掩盖了她原有的清丽。他想告诉她这点,却怕过“交浅言深”了。
剩下的时间流逝得相当的迅速,只一会儿,夜就深了。他还必须赶回去收拾行装。“明
天是一清早的飞机,你别来送我了。”他说。
她点点头。“这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轻轻的推到她的面前,有些碍口的
说:“是一点点钱,我真希望我能富有一些,可是,我说过,我只是个薪水阶级,我抱歉不
能多帮你的忙,这点钱——你拿去,好歹添件登台的衣裳吧!”
她迅速的抬头望著他,脸上是一片惊愕、惶恐,与不知所措的神色。“哦,不,不,你
不要给我钱,”她结舌的说:“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她把钱往他面前推过去,眼睛蓦然
的潮湿了。“你不需要给我钱,我不能收你的,你拿回去吧!”她急急的说著,声音却有些
哽塞住了。
怎么了?俞慕槐不解的皱起了眉头,难道她并不习惯于从男人手里收受金钱吗?难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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