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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她愧疚地说,那一刻,真想一头扎进他怀里。
“以后不要再轻易说对不起了,你没有错,画像是我这边出的状况,我会 重新画一份给你。趁天未亮,睡会儿吧。”
“那你呢,你睡吗?”
“别管我,我熬夜不会丑,你是女孩子。”
“这件事怎么办,听说……你引咎辞职?”
“只是缓兵之计,听我的,关上电脑,去睡觉,等我回来,给我做麦仁饭。”他说完,末了又补了一句。
“我就算辞职,暂时你生活助理职位还可以保留,新上任的总经理也需要生活助理,你不用担心失业。”
她一听此话,急急反驳道:“我才不做别人的生活助理,我还不如去养猪。”
“哦,看你前天发的微博,配图有些过分……嗯,不说了,我要忙事情了。”他那头好像有人打断,他恢复工作的状态,一本正经的口吻结束电话。
她想起前天发的微博内容了,是这样写的:
——要不是为了找弟弟,才不做饭给你吃,还不如养猪。
配图是一张猪的照片,那分明是气话,他还拿来戏谑她。还好平时极少发微博,不然要被他识破多少秘密。
包括她的脸盲,还有她对他特殊的感觉,都是她想要掩盖住的。她已有决意,要站出来把事实说清楚。
起身回房间时,手肘碰到玄关的柜子,原本摆放好的乐高模型倒了下来,连同他的钱包。明哲保身未尝不是件坏事,但她无法忍受混淆真相,即便不是他,换做是别的人,她也会做这个决定。
她将乐高模型放回原位,想捡起钱包,只见落在地
上敞开的钱包里,有一张拍立得相片。那张相片,虽然她看不清脸,但那条心爱的长裙,她再熟悉不过了。
是在肯尼亚时李龙抓拍的,回家后她再也没有找到相片,没成想在他这儿。他那副稳重严肃的老干部模样,居然能做出偷藏女人照片的事。
男人将一个女人的相片放在钱包里,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她对此悲喜参半,喜是因为她喜欢的人,似乎也在意她。悲的是,这种喜欢,根本不能拥有,是没有结果的。
犹豫过后,她还是将照片从钱包里拿出来。他们之间,连称之为朋友,她都是高攀,不是自卑,她有自知之明。
他们最贴切的关系,是老板与员工。她的照片出现在他钱包里,怎么理解都不应当。
天渐渐亮了, 她早早就在厨房煮麦仁饭,用保温盒装好,再动身去他公司。期间还接到纪幻幻的电话,这个好朋友,再三叮嘱她千万别露脸。
那张小鸵鸟照片引起的效应,让她像多年前因一张照片轰动的,握笔渴望读书的大眼睛女孩般,走进公众视线。
她拎着保温盒,出现在他公司楼下。
如她料想到的那样,她刚走到大厦门口,就被蹲守的记者一哄而上地团团包围住。
她就那样“手无寸铁”地站在许多记者面前,面对那些她根本看不清的面孔,任由长枪长炮对着她一顿猛拍,哪怕她很恐慌,也怯弱,但她始终紧紧握着保 温盒的提手。
她只要想起他,想起他说的路灯一直都在,她不怕。
“小鸵鸟照片的主角是我,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张照片的前因后果,所以,我来澄清比谁都有说服力。”她昂起头,坦然面对镜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直面过去,他才不会被牵累。
可她显然低估记者的能力了,作为照片上的女主角,她的过往经历,在昨晚就被摸查个遍。她丝毫没有准备,会面对接下来的残酷问题。
这也是岳仲桉所预料到的,所以他才那么坚决反对让她卷入进来。
起初的几个记者提问倒还是正常,她也落落大方讲述了整个小鸵鸟事件的起源,包括最后将小鸵鸟好好地送回养殖场。
“如果你们不相信我所说的话,不妨可以去养殖场调查,或者问一下当天去现场的其他志愿者,希望你们能还原真相,不要继续让虚假煽情的流言误导大家。”她说完后,正要转身走进大厦。
一名资格老练的女记者追上她,话筒直逼她身后,犀利地问:“我们调查发现你不仅是动物保护志愿者,而且也是RARE的在职人员。请问牵涉这两重身份,今天你的澄清,是否有为包庇RARE捏造假话?”
这段问话令她怒火中烧。
“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你可以按照我提供的信息去多方调查再提出疑问。我是动物保护志愿者和我是RARE的员工,都与我刚才那 番话没有任何立场关系。“她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女记者偏过头,露出一抹不屑的表情,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流露,脸盲的林嘤其自然没有察觉,但却被前来要接走她的岳仲桉看在眼底。
他预感到接下来她要面对怎样的质疑,那恰恰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从一开始就不希望她插手这件事,可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女记者铿锵有力地问道:“据我们调查,你的父亲林贡之,一位动物学家,当年却和盗猎分子勾结,后担心败露而投湖自杀。对于他的双重身份,你怎么看待?”
林嘤其被这突如其来的创伤揭露而击溃,这么多年,父亲的死是她心底最大的痛,谁都不能提,平日母亲都避而不谈,因为知道她和父亲的感情深厚,她坚信父亲绝不是那样的人。
那时有好事的男同学在学校里四处乱说,说她父亲是打着动物保护口号的盗猎分子,她听了和那个男同学打了一架,打到后来她眼睛都红了,一群人拉都拉不开。
她就像一匹小野狼,随时准备去攻击侮辱父亲的人。
母亲被叫来学校训话,回家后,母亲呵斥一声,叫她跪下!
要她跪在父亲的遗像前起誓,这辈子都不得再因为这种事和别人发生矛盾。
“你要忍啊,才对得起你爸爸对你的教诲,他在天之灵,永远都不希望自己女儿变成一个打架骂人的野姑娘,哪怕是为了维护 他。”
她跪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浑身都打哆嗦,咬牙切齿,眼睛通红。
“我发誓,以后不管别人说爸爸什么,我都不可以还嘴,不可以骂人,不可以打架。否则,爸爸就……没有我这个女儿……”
这句誓言,母亲逼着她,跟着后面一句一句念下来的。
她是牢牢咬着牙关念完。
母亲那时就明白,身为林贡之的女儿,将来会不停面对这样的质问,而她不能够再次次如此冲动,担忧她迟早会出事,才把心一横让她发毒誓。
往昔那段跪在父亲遗像前发誓的场景,如在眼前。
此时她再度被人质问,而且众目睽睽之下,当着那么多的记者和摄像机面前。
她看不清面前这个女记者的脸,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两步,眼里迅速涌起泪水。
父亲……父亲……她的父亲根本不是那种人,又怎能被随意诋毁。
悲痛,愤懑,哀怨,各种情绪一时涌起,她几乎动弹不得,仿佛失声,双眼浸泪,心神不定地任由记者们拍照。
“你十三年后的双重身份是否也是如此?明面上打着保护动物的旗号,实际与……”
她颤巍巍捂住耳朵,恍惚地摇头,弯下身体蹲在地上,想逃离这刺耳锥心问责。
“够了——”岳仲桉的声音响起,打断女记者的灼灼逼人。
林嘤其缓缓地循声而望,只见他那张脸,清晰无比,相比面前众人脸孔的模糊不清,此时他是那样亲近,带着愤 怒和怜惜向她走来。
看到她那副无措无助的样子,他心一下软了。
他伸手牵起她,别在腰际,身体挡在她面前,将她与女记者的相机隔开。
她望着他挺拔的背,怔在原地。
“我警告你,你以上的问话,涉嫌诽谤我司员工,我们保留追究你诽谤的权利。”他袒护着她,气势汹汹,说完,转身面向她,给予她一记笃定安心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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