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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走。”他柔声说,大步走在她前面,余光却不离开她,确定那个胆怯惶恐的身影就紧跟在身后。
“一起走。”
这三个字那时带给她的悸动,她终生难忘。
他们大概注定是要一起走的人。
十三年前被臭鼬攻击,他蒙上她的眼睛带逃离,与此时,如出一辙。
身后相机的快门声不断作响。走出记者视线的那段路,短短十余米,她只觉得漫长。
长在背后的争议目光,长在前方他坚定的步伐。
回到办公室,他并不提及这些了,若无其事地接过她手中的保温盒,一点点用勺子将里面的麦仁饭倒出来,分成两份。
他知道她没吃,甚至连昨晚晚饭都没吃,因为安静的办公室内,听到她肚子发出的“咕咕”抗议声。
“先吃东西。”他将碗推到她面前。
她顺从地端起碗,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心乱如麻。她生怕自己给他闯了祸,原本是想替他澄清,岂料……
“别担心我,任何时候,首先考虑你自己,保护你自己。我 不要紧的,这些都是公事。你是属于私事。“他说罢,低头吃着,似乎吃得很香。
她点点头。
“下不为例。我不想你再牵涉进来,其实你今天完全没有必要出现,明白吗?我已经说服齐队长,他会对小鸵鸟照片做说明的。”
“我是不是搞砸了你的安排?”
“没有。”
“我还能够做些什么?”
“这不是你工作范畴内考虑的事。”他语气变得官方,没有丝毫感情色彩。
“我的工作范畴是什么?仅仅为你做早餐订机票熨衣服吗?!”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答:“把这些事情做好,已经足够对等你的薪水了。除此之外,难道你还想给我治病?”
她垂下头,想到记者的质疑。确实,她为了寻找弟弟接近他,成为他的生活助理。这和她动物保护志愿者身份,是相悖的。
似乎继续这份工作,就会一直令他被质疑诟病,也牵累齐队长难做。
她不允许自己再继续“祸害”他了。
“岳先生。”
“嗯?”他温柔地应了一声。
“我想……辞职。虽然我也才做你的生活助理两天,但惹的麻烦够你受的了,实不相瞒,我是为了找弟弟,所以对你死缠烂打。现在反而释怀了,而且我不适合做这个工作,生活助理也不是单纯做做饭这样简单,我也有我喜欢做的事。”
他静静听着,点头,目光凝视着她,发现她虽然有时迟钝,却有胆量,也很可爱。
“你喜欢
做什么工作?“他认真地问。
“我还是喜欢和小动物打交道。”
他若有所悟的神情,说:“看来我不如动物招你喜欢。”
“不是,我的专业是动物医学。”她搪塞着。
“我看看公司有没有适合你的其他职位。”他放心不下迟钝的她,在外面去找工作。
“不用。”她急忙推辞。
看出来她是做好决定了,他便不再挽留。
“我尊重你的意思。你弟弟的画像,我会补给你,不过我有个条件。”他说着,眼神扫一眼面前的碗。
“什么条件?”她问。
“我以后是找不到做麦仁饭这么好吃的生活助理了,你能不能继续给我做麦仁饭。”他提出请求。
“可是我搬走后……”
“批准你辞职,不批准你搬走,二者只能选一个。”他霸道地说。
她正想说什么,他看穿心思地圆场,讨好道:“你不是要找弟弟吗,你继续住家里,或许以后当你收到线索照片,随时都可以拿给我辨认,我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
不得不承认,那时候在彼此心间都有一种秘而不宣的默契萌生。她就这么答应下来,继续住在他家,每天早上给他做早餐。
他也没有再聘请生活助理。
尽管他心里很不想她辞职,却还是选择尊重她。他知道,她有更好更适合她的位置。
他稍稍松口气的是,齐队长带着记者找到鸵鸟养殖场老板,并且拍下来那只小鸵鸟健康成长的视频,加上林 嘤其关键时刻在记者面前的公开说话,以及久宁和岳仲桉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这场风波也就作罢了。
齐队长还不忘盛赞岳仲桉勇斗毒狗贩子的故事。
在岳仲桉的震慑施压下,林嘤其被记者逼问有关她父亲的那段,并没有出现在网络上。
他如约为她重新画一幅林友声的肖像画,并且是当她母亲面画的,他一边画,一边耐心问,阿姨看这里还需不需要修改?
她静静看着他反复修改润色,他专注的侧脸,思索时紧促的眉头。
岳仲桉,为什么偏偏是你,最不可能靠近的你,成为我生命里最清晰可辩的人。
如果你只是个普通寻常的男人,或许我会向前迈出很大一步。
可……我只是个患脸盲症,等同于半个残疾人的小兽医。灰头土脸地站在你身边,我是自卑的。
他喜欢干净的气息,周遭总是有尤加利的香味。她身上却总是带着各种动物的味道。
太违和了。
最终肖像画呈现出来的弟弟,用母亲的话来说,是“如同我儿在眼前”。他将林友声的每一处五官细节,都像真人描摹般。
她将那幅画复印出来,原画特意用相框刊好,放在母亲的床头柜旁。她拿着肖像画,在各个寻亲网站上散发寻人消息。
抱着很快就会有下落的心去等待,眼见半个月过去了,她却没有等来什么令人振奋的线索。
中秋节那晚,月亮特别的圆。
她害怕过节,尤其是
中秋和除夕,最难熬。万家团圆的日子,她家的餐桌,却空了两双碗筷。
由于母亲在雇主家回不来,她只好送盒月饼过去便回了公寓。可能是得到儿子画像的缘故,母亲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她甚至有了错觉,妈妈很健康,一切都会好起来。那样结实有劲的妈妈,永远都不会离开她。
岳仲桉去北京出差,公寓里便只剩下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她给尤加利叶换水,点上一盏小小的香薰蜡烛,也是尤加利气味。
也许和他共处久了的缘故,她也迷恋这种令人安宁平静的味道。
不管在哪里,闻到尤加利,就会想起他。
嗯,没闻到的时候,也会想他。当她望向人群,看到一张张模糊的脸,就会想起那张明晰温柔的脸庞,清澈的眼神。
他此时在忙什么,吃过晚饭了吗,过节有尝月饼吗?她迟疑要不要发一句中秋祝福给他,假装成群发的口吻。
似乎太生硬了。
想想,认识这么久,她只主动打过一次电话给他。她按下他的号码,心跳加速,连深呼吸三次后,才鼓起勇气拨通。
岳仲桉,你永远都不知道我给你打电话时要生起多大的胆量。
“嘟—嘟……”接线声,她感觉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喂……”她刚开口,听筒里传来不是他的声音,是“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他挂断了电话。
她有点自讨没趣,等了会儿,他没有回电
话过来。看来他是很忙。想到他这次出差北京,会和久宁见面,说不定现在不方便接电话的原因,是和久宁在共进晚餐。
干脆将手机扔到沙发上,不管它。那种小心翼翼想探出手,又缩回去的怯懦小心思,困扰着她。
突然意识到,答应他继续住在这所公寓里,是错误的。名义上为找弟弟,实际她已经一点点陷入进感情里了。
趁还没无法自拔,是不是该当机立断。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妄想。
祈祷早日找到弟弟,那她就彻底没有任何理由再和他接触。
窗台上,烛光随晚风摇曳。
夜色很美,她坐在阳台上,仰头望向天上的月亮。想到范大成《水调歌头》里的那句诗:“细数十年事,十处过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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