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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上两个月才穷途末路,四处借贷,今日又要衣锦荣归,真是瞬息万变,目不暇给。
‘他的资本来自何处?’
子函耸耸肩,‘是商业秘密,但是不愁资金,你看,此刻写字楼租金比去年今日便宜一半不止,又送装修,免租三个月,这样好时机,不创业还待几时?’
‘子函,你——’
‘我什么?’他嘻嘻笑。
‘你当心,别乱签文件。’
‘我明白,阿娥阿娥,做一只八宝鸭我吃,还有,蒸糯米糖莲藕。’
阿娥应著:‘我马上去买菜,小郭先生,你也留下吃饭。’
子函又说:‘印南,你别客气,我要去梳洗。’
子盈高兴得合不拢嘴,‘子函回来了,子函回来了。’
郭印南也陪著她笑。
‘你看我哥哥怎样?’
‘高大英俊,明敏过人。’
‘你看他们父子新主意如何?’
‘这比较难给意见。’
‘以街外人身份看呢?’
‘本市没有科技底子。’
‘什么都是从零开始,自无到有呀。’
‘我不知他指何种科技,是要生产电脑硬件还是软件呢?’
‘他说是网络。’
‘网络不是一种生意,网络用来宣传最好不过。’
‘不,网上交易,网上图书,网上新闻……’
小郭只得陪笑,‘那就看他们的了。’
‘子函最熟悉这一行。’
‘是,是。’
子盈急急拨电话给母亲。
‘什么,子函在家?我马上回来。’
牌都不打了,立刻返家。
傍晚,八宝鸭也焖好了,一家人一起吃饭。
郭印南留意程子函,越看越奇怪,同胞亲兄妹,竟是两个极端,那程子函活脱脱就是上海人口中的小滑头,与子盈性格刚刚相反。
也许,一个像父亲,另一个像母亲。
只见子函谈笑风生,控制整个场面。
他殷勤招呼人客,请印南喝红酒,夹鸭腿给他,问他香港近况……
饭后又冲一杯浓郁的普洱给他消滞。
子盈与他出去看戏做大哥的又送到门口。
一关上门就问妈妈:‘这真是子盈的男友?’
‘你看如何?’
‘很老实,不像有大出息的样子。’
‘我就是看中他这一点,陪著子盈平静生活,养儿育女,不知多幸福。’
‘但是,他不会赚大钱。’
‘子盈有妆奁。’
‘妈说得很对。’子函点头,‘反正以后是开这辆车,住这间屋,何用辛苦。’
‘我自己流太多眼泪,不想看到女儿伤心。’
子函凝视母亲,‘妈保养极佳,不过,我给你看一张照片。’
他取出一帧合照给母亲看。
是一大堆人坐在一间海旁餐厅里,子函与一个美妇人靠得最近。
‘这是谁?’王女士意外。
‘妈,看仔细一点。’
‘认不出来,不会是你的女友吧,仿佛比你稍大。’
‘妈,这是你好友孙伯母呀。’
‘谁?’
‘孙伯母苏瑟,你看不出来?’
‘瑟瑟?不会吧,这是她?’王女士取过照片细看,‘发生什么事,根本不是同一人,她像是换了一个头!’
子函笑,‘你要是愿意,我也带你到比华利山换人头。’
‘你说的是矫形手术,呵,真是神乎奇技,还十分自然呢,你看,她笑得多宽畅,脸型眼睛鼻子下巴完全不一样了,看上去比我们年轻。’
‘妈,我与子盈陪你去。’
‘这不大好吧。’王女士嚅嚅。
‘又不是欺世盗名,你若不做,将来你的同事朋友看上去全似你女儿。’
王女士吓著了,她呆呆地不出声。
半晌她说:‘削尖鼻子,挖大双眼,给谁看呢?’
子函笑,‘早上起来,照镜子自己看见,不知多高兴。’
‘那不成为对影自怜?’
子函大奇,‘是又怎样?’
‘怪凄凉的。’
‘那就看你的人生观了,凡事有两个看法:一个写作人,可尊称大作家,也可贬为爬格子,又这次我回来,既是投机客,又是科技专家。’
‘子函,妈拿你没办法。’
‘妈,明日我们到舅舅家去。’
‘我先预约。’
子函点点头,‘妈怎样看局势?’
‘很乱,中台港经商已无明显界限。’
‘危才有机。’
‘你的口气,像是一个人,同样这种话,由他口说出,无比讨厌,可是你讲我又觉得有意思。’
子函与母亲轻轻拥抱。
他出去了。
一星期后他已见过舅舅,找到适当办公室,以及决定搬出去住。
他带子盈参观新公寓。
装修公司正把名贵家具搬进那位于顶楼,大得似酒店大堂似的客厅。
子函背著客人看海景,听到脚步声满面笑容转过来。
他走进厨房,捧出一箱香槟酒,取出一瓶,浸入银冰桶,‘一会喝酒庆祝。’
那排场,那布局,真看不出有经济衰退现象。
子盈只觉宛如置身海市蜃楼之中。
子函说:‘子盈,印南,过来帮我。’
郭印南不知如何回答。
子盈反问:‘做什么?’
‘成立科技公司,先上市,后招股,集资后大展拳脚。’
‘次序还似不大正确。’
子函笑,‘做生意何来规则?子盈你以为是小学生做功课?’
‘资本来自大众?’
‘正是。’
‘大众为何信你?’
‘问得好,’子函竖起大拇指,‘他们当然不是信程柏棠父子,我们老板是鼎鼎大名的高越梅。’
郭印南耸然动容,不过,沉实的他不出声。
‘政府扬言要搞科技,殷商高越梅热烈附和,我应邀担任策划,市民热情反应,有何不可?子应,过来,我封你为亚太区总裁。’
子盈骇笑,‘我不懂做这个职位。’
‘你穿套鲜红香奈儿,站在高越梅之子高子能身后,作顶天立地状,不就行了?’
‘我更加不会。’
‘子盈你没出息。’
他噗一声开了香槟。
子盈愉快地答大哥:‘子函你说得对。’她大口喝香槟。
郭印南看著女友笑,他放心了。
子函问他:‘你呢,印南。’
‘我?子盈去哪里,我跟到哪里。’
子函很替他们高兴,‘好,好,祝你们幸福。’
他俩离开了大厦顶楼。
子盈当然不笨,在车上她已经轻轻说:‘这种江湖伎俩,自古就有,从前,叫种金子树,术士骗贪心的人说:给我一袋金子,我帮你种一棵金树,保证年年开花,结出金果。’
印南会答:‘你也说过,是骗贪心的人,不贪,什么事都没有。’
‘造字的人也真讽刺,贪同贫两字,笔画只差一点点。’
‘投资,有得有失,必具风险。’
‘你会不会买这只高越梅股票?’
‘这只股票,不属高越梅,它只是想造成一种错觉,使大众以为是高氏出品。’
‘最终会由谁出面?’
‘高子能及一班策划吧。’
子盈叹口气,‘大哥真能干,像会变魔术一样。’
印南想说:你舅舅的大名正是他的魔术棒,可是,不好讲出口。
那晚,他睡不著觉。
才接触到权势边沿,他已经紧张得整晚胃痛。
幸亏子盈的想法与他完全相同。
过几日,程柏棠回来了,完全不提旧事。
在全新办公室招待记者,宣布招股细节。
英俊的程子函立刻被记者封为‘本市最受欢迎王老五。’
股票推出那天,全市轰动,大众抢购,人龙排得绕银行几个圈,市民争先恐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