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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么年来,认错了仇人。
“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关键告诉我?”
“是李先生的意思。”
“他受良知责备?”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这些日子来,他一直受段小姐威逼,精神痛苦。”
展航冷笑一声。
“他极想摆脱她,可是她需索无穷。”
展航不出声。
“终于,他忍无可忍,冲动之下做了他不应该做的事。”
“把这些秘密都告诉我干什么?”
这时,身后有一个声音说:“希望你不要介入其中。”
展航转过身子:“叶姐。”
他好不意外,有钱使得鬼推磨,连叶慧根都来了。
“展航,”她走过来,“让我斟些冷饮出来。”
展航把家门钥匙交给她。
叶慧根捧出冰水来,大家渴极,都一饮而尽。
“赔偿赔偿再赔偿,他永远逍遥法外?”
叶慧根却说:“这几年来,于家生活安定,叫人放心。”
展航不是孩子,自然听出弦外之音:当年的抉择,换来舒适生活,慢慢医治心灵创伤。
于展航是受益人,他有什么资格大声疾呼。
“现在你知道了真相,我们也尽了全力,如果你要举报,三家都没有益处。”
叶慧根真是老手,轻描淡写,把事情化繁为简。
刘锡基轻轻说:“当事人已经不想计较。”
于展航泪盈于睫,原来一直不是她,他没有救错人。
他问叶律师,“李举海本人在什么地方?”
“他此刻在纽约。”
“为什么不露面?”
“我们可以全权代表他,由中间人传话比较方便。”
“展航,答应我,别再节外生枝。”
“叶姐,你照顾我们,全属工作范围?”
“不,我对于家各人有真挚感情。”
刘锡基问:“展航,我们可有说服你?”
叶慧根跟着说:“展航是个有思想的人。”
于展航站起来:“我有事,失陪了。”
“展航--”
他驾着展翘的车赶到医院去。
医生诧异地说:“病人坚持出院回家休养,你不知道吗?”
“可是她情况严重--”
“她已由私人医生签署出院。”
展航不再分辩,立刻赶到她那幢小洋房去。
一路上汗流浃背,衬衫贴在身上,他也不觉难受。
到了段宅,他发觉有几个工人在搬家具,上前一看,大门打开,有一年轻女子在指挥工人。
“沙发放这里,对,对,稍左一些,大理石茶几搁旁边……”
转过头来,于展航看到的是浅褐色皮肤,以及炯炯有神的粗眉大眼。
他愣住,随即醒悟,啊,这是新主人,当然,段福棋已经搬走。
全屋都是新装修,短短时间内把现场彻底改装,一丝痕迹不留,任何证据都找不到了。
这时,屋主也发现了他:“你是谁?”
于展航抬起头:“我来找朋友。”
“上一个业主已经搬走,现在是我住在这里。”
展航一时不能接受事实:“她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不知道,我们不认识。”
展航坐倒在楼梯上。
那女郎十分同情他:“她没通知你?”
展航摇摇头。
“那也不要紧,世上有的是新朋友。”她在他身边坐下,与他就那样谈起来,“我姓苏,叫苏恩美。”
展航问:“可以到厨房去看看吗?”
“请跟我来。”
厨房整个地板都换过了,手脚真快,像变魔术一般,现在是光洁的松木,拼出精致尖角花纹。
展航呆在当地。他忽然想起,在书上读过,欧洲有几处闹鬼的古堡,有一处地板老会冒出血迹,拭之不去,刚抹干净,隔一会儿,又缓缓现出来,永恒存在。
他蹲下来,用手摸曾经染满鲜血的地方。
那位苏小姐却问:“来杯冰冻啤酒可好?”
他没有回答。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展航往门口走去。
“喂,喂。”
展航为礼貌起见,百忙中说:“多谢你招呼。”
他赶回家去。
警车在背后呜呜地连声追上,展航茫然停住,这才想起他没有驾驶执照。
到了警察局,他口袋里只有一张刘律师的名片,便无奈地照着电话打过去。
对方大吃一惊:“你为何被扣留?”
“无证驾驶。”
对方立刻松一口气:“我马上来。”像还算是小事。
展航一声不响握紧双手,等待救兵。
与他一起坐在拘留处的有一名艳妆营业女子,年纪不比他大许多,但已似做了三世人。
她越挨越近。
身上穿廉价时装,衣不蔽体,黑丝袜穿洞,高跟拖鞋掉了底。
她轻声问:“有没有钱?”
展航把口袋里的现钞全掏出来。
同是天涯沦落人,无所谓。
她把钞票塞到内衣里:“一会儿到公共浴室--”
展航看着她,忽然问:“你可有家?”
她耸耸肩。
“回家去,父母一定在想念你。”
她一怔:“我没有父母。”
“一定有人在你幼年时抚养过你,否则你不会存活。”
“喂,”她恼怒,“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时候,警察上前来:“于展航,有律师找你。”
那女子拉住他说:“帮一帮我。”
“你肯回家吗?”
“你不明白,”她顿足,“我没有家。”
她拉着他的衬衫不放。
警察不耐烦:“你们两个人不能一起走。”
刘律师走进来:“展航,可以走了。”
那女子哭起来。
展航说:“可否--”
刘律师摇头:“哪里帮得那么多?”
“帮一个是一个。”
“好,好,你先出去。”
刘律师随即替那女子保释。
“她犯什么事?”
“偷窃。”
“希望她会回家。”
“回家?明天她又进拘留所。”
“她们不思改过?”
刘律师忽然明白展航指的是什么事,他温和地答:“为什么要改,这是她们知道的惟一生活方式。”
展航发愣,这么说来,段福棋也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自己。
“回家去休息吧,展航,你看,母亲不在,你闹得进警察局。”
“叶姐呢?”
“回去了,她已怀孕五月,你没看出来?”
“啊。”展航充满歉意。
“天大面子才赶来见你。”
叶慧根本没骗他,她对于家的确感情丰厚。
展航疲倦地说:“段福棋搬走了。”
“搬家最寻常不过。”
“你一定有她新地址。”
刘摇摇头:“请你相信我,我并不知情。不过,即使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展航不出声。
“你不看文艺小说吧?小说作者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你们是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
展航把脸埋在双手中。
“进大学后又是另外一番光景,新生活在等待你。”
层航颓然:“你们都真诚为我好。”
“你不过是一个孩子。”
展航苦笑。
小孩只需穿暖吃饱,给些玩具,就够快乐!
他更正刘律师:“少年。”
“来,年轻人,回家去吧。”
他送展航回家,看到一个少女在门外等他,识趣地离去。
伍玉枝迎上来:“展航,人不在,大门虚掩,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