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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长凳上坐一会,一只金毛寻回犬走近他,家申伸手摸摸它脖子,狗主人是一妙龄女,家申不等她招呼就立刻离开现场,以免节外生枝。
他到出版社转了一趟,老板迎出。
“家申,贵人踏贱地,有何指教?”
家申坐下,“你疯了,用到这种字眼。”
“家申,工作进度如何?”
“比想象中理想。”
“陆儒是个神秘人物,你吃得消吗?”
“成功人士通常深谙待人接物之道。”
“交出第一章没有?”
“今日可望完成。”“啊,那是超时完工呀,家申,你脱胎换骨。”家申苦笑。
“你来干什么,可是听到消息?”家申一怔。
“某集团要收购标准出版社,老板决定出售套现,改做地产生意,新主人打算严格筛选员工。”
家申对这些事一点兴趣也无,反正他完成这部分作品,便与标准无拖无欠,他也打算结束写作生涯,重返大学教书。
“家申,你毫不关心前途。”
家申拍拍裤袋。
老板自口袋取出钱包,“这是我一切,先拿着。”
家申只得接受他好意。
“你向你贤妻说一声,男人身边无钱一样可以作怪,把你所有版权费支走,并不是办法。”
家申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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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拍家申肩膀﹐“一味刁蠻專橫﹐並非為妻之道。”
家申離開出版社﹐回家取些日用品。
打開門﹐冷清清﹐明知無人﹐他也揚聲﹕“喂﹐喂。”
耳畔像是聽到小女兒咚咚咚往他奔近﹐大聲清脆地叫他。
若果離婚﹐他知道妻子一定會把兩個孩子帶走。
她決不會放過他饒恕他。
後悔結婚嗎﹐家申用一把冷水洗把臉﹐他也說不上來。
他的心已被抽離肢體。
家申看到丟在地上的洋娃娃﹐他拾起放好。
他取過所需用品﹐便關門離家去。
他找到理髮店﹐剃一個平頭﹐大上海的三號說﹕“不知怎地﹐最近很多年輕人到這
裡來剪陸軍裝﹐據說又流行了。”
家申整個下午都專注工作﹐終於把帶一章整理出來。
他舒出一口氣。
管家進來﹐“唐先生有事找我﹖”
“稿件完成﹐不知交給你可適合。”
“呵﹐我代朱因接收﹐她任編輯﹐”一看﹐“這是原稿﹐可有副本﹖”
家申搖頭。
”我立即去打印。“
家申把第二象資料重讀﹐這章不好寫﹐女方是有夫之婦﹐但陸儒對她著迷﹐他這樣
形容﹕“那是一種不潔的強烈色慾﹐我只想轉到她被子底下。”
家申震驚﹐他從未也寫不出那樣貼切句子﹐當時人的熱烈痛苦可見一班。
如此赤裸走進陸儒世界﹐始料未及﹐一般人寫傳記﹐都會吞吞吐吐﹐隱惡揚善﹐家
申佩服陸儒勇氣。
那邊陸月收到原稿及副本﹐吩咐助手﹐把原稿鎖起﹐副本打字﹐陸先生的工夫﹐你
親手做﹐內容不好外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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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手答声明白。
她忽然问:“唐家申,是否同传说中一般好看?”
陆月没有回答,她忙得不可开交,办公室堆满下年度簿子,半响才抬起头,好看?是很英俊,但可不及另外一个人,在陆月心中,那个人,无人可及。
她惆怅一会,鼻子发酸。
助手着手把原稿打字。
这时管家问:“朱因你可与祖父晚饭?”
“迟些我才去看他。”她到资料室去一回,片刻返来,发觉助手伏在桌上饮泣,“咦,”她走近,“这是什么一回事,谁欺侮你,说出来,我帮你出气。”
助手抬起头,眉目红肿。
“谁对你无礼?”
助手把一叠稿纸递给她。
陆月一看,原来是唐家申的第一章,她极为意外,“不是吧,写得如此动人?”
助手点头,一边把泪水拭尽,“文字清浅,但是感情真挚无比,难怪鲁先生要找唐家申执笔。”陆月一愣,不禁坐下,“你去洗把脸。”
她也读起原稿。
那边饭厅,陆老意见家申走进,便说:“过来。”他把一只信封放进家申袋里。
老人说:“是逾时工作津贴,你二十四小时都在这里,受之无愧。”
家申涨红面孔。
“喝什么?今晚只得你与我,不醉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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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申少年失去父母,许久不遇如此恩惜,不禁感动。
老人忽然问:“家申,你可向往名利?”
家申据实回答:“从不,若免费给我,还可考虑,要我苦苦追求?免谈。”
“呵哈,同朱因一样。”
家申忽然微笑,怎么会一样,陆月身边堆着金山银山,自然视若无睹,他唐家申却已借贷度日,还如许疲懒,无药可救。
“恋爱过吗?”
家申点点头。
“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家申心中一个名字几乎冲口而出,好不容易忍住。
“最爱女人哪一个部位?”
家申坦白:“全爱。”
“一定要挑一个部位呢,双眼,嘴唇,胸部,足踝?”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原来是陆明,他听到祖父的问题,顺口答:“她的双手。”刚刚家申也回答:“小小灵敏不规矩的手。”
陆先生哈哈大笑,“有趣之至。”
陆明顺手脱下身上一件鸵鸟毛维孔纳织大衣。
家申心想,二十多岁就穿这种名贵衣料,中年不知穿什么。
陆明内里只穿一件棉背心,不愧是年轻人,一身肌肉圆润健美,左臂纹身,一条鲤鱼自水花四溅中跃起,彩色斑斓,还有一行字。
陆明笑着坐下,“她们的手,很会四处游动,我最喜欢小手轻轻不停抚摸我胡须及胸膛。”
家申不出声。
他终于看清楚那行法文歌德字体:Pour tourjours juin,永远的六月。
六月是他妹妹,当然,你也可以说他爱煞一年中的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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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问:“朱因呢?”
他祖父答:“朱因有事,她在读家申的原稿。”
家申却在想:有多少人会把妹妹的名字纹在臂上?
陆明站起,“我到会所,唐,你也一起?”
家申连忙答:“我得早点休息。”
陆明忽然这样说:“我一直想从事写作,小时我尝试写过剧本,是一个爱情故事。”家申苦笑。
不可思议,几乎他所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想过执笔写作,仿佛这是一门至为绚烂的行业。
陆先生说:“家申,有你在真热闹,我都不舍得你走。”
家申恻然。
喝完咖啡他回房看书。
这时,妻儿在夏威夷哪个岛屿游乐?
那边,陆月也读完第一章。
助手问:“如何?”
陆月轻声答:“没想到写得如此婉转,感动人心,他应当可以成名。”
“你这话,人家已经十分有名,是你孤陋寡闻,住在象牙塔里,不知民间哀乐。”
陆月不出声。
“我们这一代,说实话,没有资格也已失去追求爱情的憧憬,讪笑烛光晚餐及跳舞到天明,又不是结婚,我甚至不计较志同道合,给我一个caveman,Neanderhal不妨,至要紧性感。”
陆月轻笑,“要有一双大手,握住女伴的腰举起她。”
助手说:“厚茸茸体毛……”
陆月忽然想起一件往事,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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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岁的时候,她冒失,忘记敲门闯入一个人房间,他正更衣,脱去衬衫,光着上身,她看到呆住,他胸肌发达,而且布满黑鸦鸦浓密汗毛,她意外之余,哈一声叫出来:“你有
Hairy boobies!”使他尴尬得无地自容。
陆月双眼湿润,她站起,“我要向祖父读稿。”
家申在书房操作,他侧耳想听临室的释他乐,却听到敲门声。
家申立刻用电话找到管家。
“打扰你对不起,”他说:“有一个女子连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