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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至大吃一惊,下巴落下。
他忍不住脱口喊:“不,不,蜜糖,不要这样。”
他抢过外套,罩在富身上,紧紧把她抱在怀中。
“唏,”富失望,“我以为你会喜欢。”
“我喜欢,是,不----”
大至忽然泪盈于睫,“不是你,富,你毋须如此讨好我。”
“我乐于取悦你。”
“我什么都见过了,我要你做回你自己,我喜欢你孩子般纯真。”
“啊,什么都见过了。”
“是,”大至低声说:“会打转的,会唱歌的,会喷烟花的。”
富埋在他胸前呵呵呵笑。
“富,”大至用手指抹去眼泪,“我爱你,让我们结婚。”
隔好一会,富才轻轻答:“我不是结婚对象。”
“胡说,有人向你求婚,你便是对象。”
“我不擅站在男人背后。”
“富,你听我说,不,你先去换过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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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换过上衣,做了咖啡,坐在大至对面。
他从来没有那样正经过。
“富,我是个疏懒儿,我没有家长,无人对我有任何期望,我亦没有抱负,我曾捱穷吃苦,熬到廿多岁,觉得有瓦遮头,有散工可做,吃得饱,身边又有女人,已经满足。”
富看着他漂亮面孔。
“去年,我听说大新有个戏份,建议我试戏,我读过原著,我爱上那角色,我第一次对工作有盼望,我对自己能力有信心。”
富恻然。
“我没得到那个角色,但是,那个戏叫我振作,我看到面前有一座阶梯,我同自己说:也许,应当往上走,看看上边有什么?”
富微笑。
“于是,我狠心演出徐志摩,我搬离旧家,我鼓起勇气追求你,《微笑》这个戏改变我半生,我没得到那角色,但是角色启发了我。”
富不知如何回应。
“我将与季方在本届影展竞争最佳男主角,下月,我会厚颜尝试演好阿Q。”
“有这样漂亮的阿Q吗。”
“化妆师会把我化得黄黑。”
“导演为何不干脆找个憔悴的老乡?”
“因为导演的乐趣是虐待演员。”
富又笑。
大至捧着她脸颊,吻了又吻。
他脱下皮夹克,有一本笔记落下。
“这是什么?”
“《阿Q正传》的剧本。”
“为什么都是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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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它是英语片。”
周富怔住。
她替他高兴,他的事业像是终于开始突破。
大至笑说:“我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开始,我不会骄傲。”
第二天一早,华真来敲门。
一进门她就顿足。
周富猜想她知道了。
“俞大至不是你的对象。”
富摊手,“出版社连这个也干涉?”
“写作人也有形象。”
“我不相信。”
“富,你会吃苦。”
“华真,我选择写作,我已注定吃苦。”
“你会失恋。”
“我知道那是什么一回事。”
“不周富,你没试过在公众面前失恋。”
“你的忠告是----”
“找一个地方,远离疯群,好好写下一本书。”
“我写不出字,我看到空白稿纸想惊恐尖叫。”
“周富!”
华真叹口气坐下。
“他是真心真意?”
“他提到结婚。”
华真吃惊,“他与旧女友在一起十年,从未提过此事,她真会吐血。”
“我不知如何回答。”
华真说:“富,《微笑》一片将要首映,松大新导演派宣传大员与陈总开会,想你出席与王绢及陈葱一齐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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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富一听这话,脸色渐变,斜斜睨着华真,轻轻问:“可要三女都打扮成梅花歌舞团女郎那样,客串一出大腿舞?”
“富,话不能如此说。”
“我闭门家中坐,侮辱天上来,若不是多年知己,即时把你撵出门,你同陈总讲,再背着我与人商量卖身事,我转出版社。”
“太偏激了,何至于此。”
“我是写作人,我有权偏激。”
“你怎可不出席。”
“日后我自然会买票入场。”
“周富----”
“不用多讲,这是我立场。”
华真忽然口吐粗话:“FU,你都叫富庶社会宠坏,有些积蓄就自抬身价,你我不过靠些小聪明在江湖卖艺,一个浪潮盖过来,不流行你这支笔了,那些作品送也没人要,一红生骄,至要不得,亏你还比人多读几年书。”
“你这样看我?这是你真实看法?”
华真撑着腰,老实不客气斥责:“你多久没好好写字?失恋,情绪差,泡戏子----”
她忽然收声。
已经太迟了,周富脸色变得煞白。
来不及了,两个人都讲出第二天会后悔的话。
周富气忿得像一个小孩般抓住华真双肩把她推出大门,重重推上。
她双眼都红了。
这不是出席公共场所与否的事,而是这么多年来,华真始终不明白朋友的意愿,叫周富失望。
这是富唯一怪僻之处,为什么华真不可以理解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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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真应当一听文森有此建议,立刻笑着代她推却:“不可以,周富不喜欢这样”,可是文森是她未婚夫,她重色轻友,忙不迭要讨好他,没声价答应下来。
华真叫人失望。
周富失望得胃气发胀。
她关掉所有通讯号码。
周富收拾一些衣物,带着护照,出门。
华真只有一句说得对:周富没有写字不知已经多久。
抵达飞机场她下车,走进大堂。
忽然有人叫住她:“周富。”
她抬头,咦,是金睛。
他问:“你去哪里?”
富抬头,看到鹿儿岛三字,便答:“日本。”
金睛说:“我也是,我们一起买票。”
周富没好气,“你才不是。”
他轻轻说:“都会人口已超过七千万,你知道两个人在偌大飞机场同一地点碰头的机会率有多少?不用微积分公式计算也知等于零,当然我俩目的地相同。”
他轻轻拉着周富的手,对航空公司柜台员说:“两张票往卡哥希马。”
“你的行李呢?”
“我一向没有行李。”
“你在飞机场干什么?”
“等你。”
“如此即兴,做你伴侣怎么适应?”
“我会懂得配合你。”
“你这样会说话。”
他微笑,握着她的手不放。
就那样,两人在毫无计划之下登上飞机往日本南部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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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说:“我看过你驾吉普车横渡南回归线的纪录片集,十分精彩,哈拉卡利大沙漠竟如此壮观,我记得你一路咒骂血腥这血腥那。”
金睛忍不住笑。
“沙漠中几个非洲国家土族被当地政府赶得无家可归,走投无路,皆因故乡土地下有钻矿。”
金睛问:“这是你不配戴钻饰的理由吧。”
富答:“要发掘一百吨泥矿才获得一卡拉碎钻,是否合法,都是血钻:地球出血。”
“嗯。”
“我亦不用金饰银饰,当年西班牙远征中南美,把印卡及玛雅裔灭族,为的就是金银,阿根廷即拉丁文银子的意思,等于华裔叫美国金山,但阿根廷并无银矿……”
金睛微笑,“富,帮我写剧本,我们合作成为小组。”
富也笑,“少年时,你那样的人才是我心目中英雄,每次看到你们在天涯海角发掘新闻,不平而鸣,我自呆板的功课本子抬起头便苦苦哀求:带我一起,与我一起私奔,但是,我此刻已经老大,你到的地方,不是没有水电,连妥善的法律也无,我怎么会去吃苦。”
金睛微笑。
“约书亚,我是标准小资产阶级,只会坐舒适书房叹灵感不再,写些bunny wunny爱情小说,我不否认历代爱情小说都有存在价值,但在你面前,我自惭形秽。”富边说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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