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看得见(58)
凌振宇又上来抽了她几巴掌,唾沫星子直往她脸上飞:“你还敢顶嘴是吧?冯友娣你要不要脸?你出去问问,村里谁不知道你是个二手货?除了我谁稀得要你!生了个婊子儿,也不知道哪来的野种,今早上还敢推我,反了教了!”
冯友娣哭得说不出话来。
凌振宇起身打开橱柜,拿出一瓶白酒倒了半杯,一仰头喝了,恶狠狠地说:“等他晚上一回来,我就拿锨一种像铁锹的农具。给他拍地上去,再揍一顿,把你娘俩一块儿关猪栏里,也省得你成天介不关门!”
冯友娣身体一震,急火上涌,下意识地朝着凌振宇喊了句:“他马上中考了,你敢动他一下我和你拼命!”
话音未落,凌振宇对着她的心口又是一脚。冯友娣头一仰,“咚”的一声撞到了水瓮上,后脑勺也流下血来。
凌振宇一面叫骂着一面上前,正要动手,凌云从院子里跑了过来。凌振宇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儿子一脚踹倒。
他坐在地上呆愣半晌,看清原来是儿子回来了,顿时恼羞成怒,拿起桌上的酒瓶,猛地朝他头上砸了过去。
凌云被打得晕头转向,晃了晃没站住,身子一歪摔在了地上。凌振宇这会儿酒劲也上来了,上去扯着他的头发,硬生生往墙上撞。
冯友娣拼命嘶喊着想要阻拦,却被凌振宇拖到水瓮旁,掐着她的脖子按到了水里。冯友娣连呛了几口水,双手在空中乱抓。
凌云倒在墙边晕了会儿,鲜血顺着眼睛往下流。父亲的身影映在他眼中,面目狰狞,双眼血红,好像凶神恶煞的魔鬼。
他浑身抖动着站起身来,看见桌上放了把水果刀,没有任何犹豫地捡起刀来,朝着父亲的后腰扎了进去。凌振宇不敢置信地转过身来,凌云又照着他的肚子接连捅了两刀。
终于,凌振宇捂着肚子倒了下去,冯友娣坐在一旁惨叫起来。
凌云木然站着,脑子里一阵刺耳的蜂鸣。
过了会儿,冯友娣嘴唇颤抖着,说了声:“你快跑吧。”
凌云定定地看着她,又低头看向父亲。那个暴虐成性的男人,此刻就像是一块了无生机的猪肉,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兴许是死了。
凌云丝毫没有后悔,心里想,死了正好,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母亲了。但几乎在同时,一个清晰的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的人生结束了。
他懵了一会儿,扔掉手里的刀,梦游般地出了家门,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人们都向他投来惊恐的目光,没有一个人敢上来跟他搭话。
出了村子,他习惯性地往学校的方向走。走到一半,他的脑子渐渐清醒过来,一个个熟悉的画面在眼前一一闪过。那些画面中,无一例外地站着一个女孩,或喜悦,或悲伤,或耍小性子跟他生气,或睫毛忽闪掉下泪来,每一个动作都那么鲜活,每一个表情都叫他心动。
他的爱慕始于对她母亲的信仰,却渐渐超越了最初的使命感。她是他荒芜人生里的阳光雨露,他像初生的新苗一样渴望她。人生结束前,他只有一件事想做。哪怕只有一秒钟,他也想要拥有她。
他心中怀着热烈的期望,向着学校一路奔跑。
第二十七章 山丘
凌云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学校,在学生们惶恐的注目中飞奔上楼,闯进了教室。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大家吃完了午饭,有的在午睡,有的在小声聊天。一个前排的女生看着他进门,满头满身都是血,吓得尖叫了一声。其他人闻声抬头,看见这情形,惊得大气不敢出,教室里一时鸦雀无声。
凌云看了看陈秋白的位置,见她不在,问同学说:“秋白去哪儿了?”
教室里仍旧一片死寂,没有人敢跟他说话。
凌云又问了一遍。
周小敏怯怯地说:“她去操场散步了。”
凌云径直离开了教室。
刚到楼梯口,警察追来了。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按住了他。凌云拼死挣扎着,像条泥鳅般挣脱了他们,朝着操场狂奔而去。
中午操场上人挺多,但凌云还是一眼望见了陈秋白。他大声喊着她的名字,朝她冲了过去。陈秋白正戴着耳机听歌,起先没有听到,他又接连喊了几声。
陈秋白这才听见,疑惑地回过头来,来不及反应,就被凌云一把抱住。紧接着,一个突如其来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这个吻青涩,粗糙,不得要领,带着少年的喘息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像一枚天外飞来的炸弹,在陈秋白脑中轰然炸裂。
她被炸得头晕目眩,呆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唇上的力量越来越重,她才猝然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凌云,拿衣袖擦起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