逊玉+番外(3)
“嘿嘿……放心,它与小道一般,亦舍不得伤你分毫啊。”
木昧枯瘦的手指拈起法诀,灭绝炉通身发出灼烧般的暗红色,便见一股烟气从炉中窜出,直直打入宁逊眉心。
一瞬之间,宁逊只觉识海猛然震荡,灵丹蕴起金光,想要抵御魔气侵入,然而黑雾茫茫,顷刻便铺天盖地,丹田剧痛如剖,意识沉没前,他听见魔修幽幽道。
“宁同修,入梦罢。”
第3章
“宁师兄,宁师兄?”
宁逊回过神来,满眼顿时填满了青绿。
青翠的竹林、青翠的衣衫,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上戴着青翠的玉簪,探入他的伞底。
“师兄,下着雨呢,站在这儿做什么?”
……雨?
穿越竹林的凉风霎时在耳畔清楚起来,密雨落在伞盖上,撒豆般的噼里啪啦。
手中握着的是伞的竹柄,背后系着的是佩剑风伯……眼前人是空翠山上的普通弟子,前日演武时才见过一面。宁逊顿感恍然,答语遂也如流地从口中倒了出来。
“我有事求见山主,山主不在,正要回去。”
“咦……”
风雨声里,漫山竹叶泛着冷暗的青光,那弟子困惑地歪过头,声音也湿泠泠的:“师兄忘了?连日暴雨,娑罗江蛟骚动,山主领人前去平乱,昨日就走了啊。”
“啊、是。是我糊涂了。”
那弟子眨眨眼,并未将宁逊的迟疑放在心上,复又兴致勃勃地说:“宁师兄,这雨下不过午,晚些时候得不得空?上次那招剑法,我还有些不解之处想要请教。”
“好,晚些我在剑坪等你。”
“多谢师兄!”
弟子雀跃身影转下山路,雨势果然渐微,湿漉漉的石板映着青灰色的云影,宁逊垂眼,看见游移的天云下,一张平凡的脸,正神色黯然地与他对视。
他不是忘了,是根本不知。
自打前日演武败给玄妙峰的首座弟子杜洄,师父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此番出行,更是连个口信都没留下。
寻常弟子都知道的事,他身为首座亲传,竟还要旁人告诉。
宁逊摸出传信的玉符,拿在手里发愣,直到雨都停了,才搁下伞,拈起灵力写道。
“师父,任务顺利否?”
他写得缓慢,写完久久没有发出,盯着看了一会儿,又伸手抹去,正欲将信符收回怀里,那符却忽地一闪,几道碧光飞窜而出,连成一行洒然字迹。
“忘了关窗。”
虽未署名,这般湛净的碧绿灵力却只一人独有。他低垂的眼被映得一亮,面上顿时泛起喜色,正要书写回信,手指却又缩回。
众弟子休憩的午间时辰,他冒雨前来,原本正是为了照看师父是否又敞着窗睡着,未料却吃了个闭门羹。
宁逊心中仍为此事郁郁不乐,拖延了一个弹指的功夫,才回道。
“师父,洞府的禁制,弟子进不去。”
几乎是发出的瞬间,那碧光便又闪烁起来,龙飞凤舞地将个“笨”字拍在他脸上。
宁逊绷紧肩膀,仍在师父座前受训似的,直挺挺站在雨后无人的山路上,看见那碧光不绝,又连成个“你”字,而后顿笔在半空,一时却没有下文。
空翠山主行事恣意不拘,传讯从来都是随写随发,不似他这般,要花一炷香措辞、一炷香写、再一炷香反复查看无误才发出——“等得人都老死了。”
师父瞧不得他发信,每次必然如此教训。
是以这会儿那个“你”字浮在半空,师父欲斥又止,终于无言的神情仿佛也正在宁逊眼前。
过了半晌,久到他似乎能听见师父的叹气声,后面的字才一笔一划,沉重地浮现出来。
“你的风伯,拿去劈柴了?”
风伯,对了。他的佩剑风伯和师父的雨师剑乃是同一块玄铁所铸的双剑,彼此之间互有感应,明明只消催动灵剑便能通过禁制了……他满心皆是被拒之门外的委屈,怎么竟没有想到?
心结一畅,宁逊先叫那话逗得弯起嘴角,亦起了玩笑的心思,写道:“师父,雨停了。”
正欲发出,脑后却悚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的头脑真是愈发愚钝了,如今竟连这点小事都要师父提醒,斜风吹雨,早过了最急的时候,洞府内必然湿得乱七八糟……
师父会不会觉得,如此蠢笨无救之人,不配使用风伯?
念头既起,立觉眼前昏暗落下,茫茫无尽。习惯了那声音如影随形地响起,宁逊已经清楚,反驳和发怒都是欲盖弥彰,只会换来更叫人难堪的耻笑,当下只是抿紧嘴唇,指尖颤抖,半晌抹去那句可怜的玩笑话,规规矩矩地回复道:“是。”
约莫申时前后,早先那弟子如约来到剑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