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壶装陈酒+番外(47)
“等我一下。”顾长风落下一句话,快步先进了帐。
荣沧不想搭理侍卫那好奇中带着戏谑的目光,低头边数着衣上的泥点边整理现在的情形。
看来这顾老四在这儿不是最高统治者,在他上面还有个顾末派下来的将军。
将军姓什么来着?
许?不会吧。
他的思维在一刹那清醒,大脑飞速运算起来。
老牌武官里没有姓许的,这次大换血上来的只有一个许姓的武官——许星。
姓许名凡字星,曾是荣家的养子。
什么意思,顾老四为什么衣服都没换就要第一时间带我来见许星?为了什么?打个措手不及,抓住把柄还是想看戏?
许星之前提供重要证据有功,怎么两年不到就被贬到边境来了?
什么情况?
没等他想清楚,那侍卫得了命,叫他进去。见他不动,便粗暴地把荣沧推进了帐内。
当荣沧看见许星的那刻,大脑里一切设想土崩瓦解,理智被刹那间抹杀。
那人一身银甲干净利索,英俊俊朗。与满身污渍的他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冲击力极大,这几年被压下去的怒火都失了禁锢,将理智摧毁。
他只是愣了一下,随即:
“许凡!我荣家是怎么对不起你了?你倒是说啊!”
在外人眼里,他大抵是极疯的吧。
他指着许星的鼻子骂,试图从对方脸上捕捉到一丝心虚。
可惜的是没有,许星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仿佛那一念之间落地的几百颗头颅都与他无关,仿佛那教导他识字习武的荣府只是随便一个普通的地方。
冷漠得令荣沧心寒。
“当年赶你出去的时候就应让你□□,不该最后还给你二十两银子。”
那二十两银子还是荣沧交给许星的,当时他说什么来着——愿你前程似锦。
“我爹当年将你逐出家门当真是做对了,不然怎么有你许大人今日的体面。”
荣沧骂的不是只许星,他骂的是整个北华朝廷,骂的是那千里之外端坐皇位之上的顾末。
骂北华朝廷忘恩负义,当年北华建国靠的就是他荣家,北华繁华,也是他荣家在保驾护航,铲除异己,守四方之国土,定盛世之根基。
怎么到头来,一份不知真假的书信,便让这满门的英豪泉下相见了呢?
荣沧身上压着几千人的怨,太疼了。
许星没有理这个失态至极的少年,他颠了颠下属从荣沧身上搜到的布包,里面有几个荷包,其中一个绣了个山川连绵青绿,长河平稳,岸边碎花点缀的荷包沉甸甸的,似乎里面有不少碎银子。
他淡淡问,像是听不见这撕心裂肺地叫嚷:“钱哪来的?”像荣沧这种被流放的犯人身上能有这么多钱可不是常事。
可能在他眼里,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弟弟只是个普通的犯人罢了。
荣沧想笑,我在跟你说那几百条命,你却在指责我身上有钱。他状似癫狂地笑了一阵,才不紧不慢地说:“钱哪来的?杀人谋财啊,他们的脑袋就扔在边关你那个将来下属的屋子里。”
许星挨个打开荷包看,将一个显然破旧得多的荷包扔在地上,手边长枪脱手,将那荷包刺了个稀碎。
散露出来一些简易的易容工具,但最重要的东西已经被那闪着森森银光的枪头毁了。
站在两旁的侍卫见了,又看看荣沧的脸,最后停在他脸上那耻辱般的刺青上。
“我当是谁,原来是个朝廷流犯。”那侍卫的语气里带着极致的嘲讽与奚落,仿佛他自己的地位如同天上的真龙一样。
荣沧没去管那小人,他的脸扭曲了一下,紧接着恢复了愤怒。
“你杀了我啊!我一个乱臣贼子,让您许大人纡尊降贵是不是脏了你的手。”
他一边说一直向前走,不出意料,被侍卫按倒在地。脸紧贴着反着光的枪刃,心跳得飞快。
他恶狠狠地盯着枪刃反射回来的自己。
真像个厉鬼,不成样子。
荣沧忽然笑了,笑得张扬又诡异,听得压着他的人毛骨悚然。
“杀了我!你要是心里有那么一丝对我荣家的愧疚,杀了我!还有初一十五记得多烧点纸,我没本事,不能尽孝。爹娘兄妹在那边也不知道怨没怨过我。你要是不烧,以后可就真的没人烧了。”
许星那古井无波的脸在听到“没人”时慌了神,他厉声呵退侍卫们,现在整个帐篷里只有对峙的二人,和一直坐在末位喝茶的顾长风。
许星的声音带上了少见的颤,紧紧攥着那荷包,“你说什么?你二哥呢?”
听到眼前这人说起自己那被病痛折磨死的哥哥,荣沧直接骂道:“你问我二哥?你配提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