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壶装陈酒+番外(46)
荣沧看向这个他本以为傻了的人,
另一只手摸上了腰间没有在滚动中掉落滚的刀,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道:“你们姓顾的一定要让我荣家绝后是吗?”
接着手臂肌肉带动拿着刀的手,他尽力少用手腕,因为疼。刀被架到顾醉月的脖子上,生命被威胁的人却没有动作,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笃定荣沧不会杀他。
“放开!”他低声吼出,像是凶猛时困兽最后发出的悲鸣,既有骨子里的高傲又带着浓浓的哀伤。
顾醉月却面色如常,借着闪电那一瞬而逝的光他能看见荣沧的手在抖。
他本人的力气并不是特别大,再大也比不过从小练武的荣沧。而现在荣沧没有直接甩开自己的手,说明对方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
顾醉月知道面前这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雷霆乍惊,豆大的雨滴竞相落下,砸在荣沧身上。
他也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就算能逃出包围圈,没有火,没有避雨之地,没有干衣服,他照样活不下去。
但那总比在一群不知情人的唾骂声中被叛国的罪名压死得好。
那样的话自己还能在死前给自己挖个坑,好歹尘归尘土归土了。
“阿锦,跟我走吧,我能保住你。”正沉溺在死亡的欢迎中的荣锦忽然一阵恍惚。
记忆里那个比自己矮小瘦弱的孩子似乎也是这样叫自己的。
“神仙哥哥!神仙哥哥!母妃说得没错,只要跳下去就能看见神仙!”
“你跳下去只能看见鬼,伸着长舌头浑身怨气的鬼。”
“啊?那你是鬼吗?母妃也总是说跳下去就能看见我那已经成鬼的太子哥哥了。”
“我是人!活的!我叫荣锦。你跳下去谁也见不着的,还会被折磨。”
“那阿锦哥哥!你飞得那么高,不怕冷吗,要不要和小四一起取暖啊!”
“额……不用了,我不想因为在宫中放火被父亲揍……”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一个想要在虎狼窝里苟且偷生的可怜人的拙劣演技罢了。
现在这个人已经脱离苦海,虽是被发配到荒凉之地,但已经是自由身了,甚至能出言说能保护自己了。
真是世事无常啊。
荣沧讽刺地弯了弯嘴角。手上卸了力,刀掉到泥里,沉闷的声音被风雨盖住。
“那……就劳烦殿下了。”声音也混在雨里,尊严与雨滴一同砸入凡土。
那些时光彻底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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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顾长风以另一种形式让荣家直系一脉断子绝孙了╮(﹀_﹀)╭
*《论语》13.13子曰:“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第15章 忆往昔2 物是人非
荣沧默默跟着顾长风回到了驻扎地,就仿佛自己只是一片无根的落叶,无声地轻轻飘进去。
其实就是临时搭起来的帐篷。却也极其整齐,能看出军纪严明。
边缘那边,侍卫们有条不紊地从林中搬着刺客们的尸体,明明是血腥的场景,荣沧的心里却毫无波澜。
他十岁就跟着父亲的部下去剿过匪,尽管是偷偷去的,还被家长训了一通,跪了一天祠堂。
但那一次也印证了他曾经的一个猜想:荣家的儿郎天生就流着弑杀的血,他们从来不怕杀敌,只怕被挡住身后的人背刺。
哪怕他们付出全部,低着头伏着身子将束缚着自己的锁链交出去,也难以得到百分之一百的承诺与信任。
荣沧低着头,不去看那惨烈的景象,主要是不让别人看清自己的脸。
到了主帐,门口的侍卫单独拦住了跟在顾长风后面的他。荣沧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看着已经半只脚进入帐篷的顾长风。
那眼神带着质疑,又带着嘲讽的笑,仿佛在说:能保住我?
顾长风没有回应他,顿步返回,皮笑肉不笑地对侍卫说:“这位是我的恩人,想来许将军也没权利管我带谁回来吧。”
说着,牵住荣沧的手,就要带他进去。
又被拦住。那侍卫没有动,甚至连表情都没变。面如早就被雕刻好的木偶。
他只听从自己主帅的命令。
顾长风皱起了眉,面色十分不悦,倒有了几分学帝王之仪长大的样子。
当年无论受不受宠的皇子都会去国子监学习,那时顾长风所表现的样子都是像一个疯子,见不得半点书生样。所以夫子也只是看他来了,就不再管他。
荣沧当年是奉命和皇子们一起读书的,他也是皇帝用来观察皇子们的一个眼线。
他还经常给顾长风带吃的喝的,因为跟他相处不用想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现在想来顾长风当时装得也挺辛苦的,听了他那么多大逆不道的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