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不罹凝寒+番外(23)
不过,季沉和江浮白却是旁观了全程,心知肚明。
季沉面露惊讶:“怎会如此?”
管事敛去笑意道:“人食五谷杂粮,病来如山倒,也是无可奈何。”
话虽如此,管事倒是瞧不出一丝遗憾的意思,反倒招手让两个丫鬟将小食盒送进去摆到桌上。又拱了拱手,丫鬟们也跟着躬身行礼,季沉口中说着有劳,出门送了两步。
再回来时,江浮白已经揭开了食盒。
单层的食盒里是醒酒的汤水。
双层的那只,一层是些寻常糕点,底下那层却是一对拇指大小的金蝉。
“哟,下血本了呀。”季沉一见那金蝉便露出戏谑的神情,笑着跟江浮白讲这金蝉的来历,“银叶山庄段氏,以蝉为徽。执一对金蝉,取其一作为信物交给银叶山庄的眼线,消息确认后交付第二枚,算作了结。”
季沉捻着金蝉感慨:“这一对金蝉是百金之数,为了堵上客人的嘴,段景川也真是舍得。”
江浮白不懂其中关窍,更不知这些江湖切口,但心中也不免感叹段氏此番却是栽了大跟头。这庄上的客人少说一二百人,人人一对金蝉,这数目实在庞大。
季沉伸手挑起那对金蝉上连着的红绳,递给江浮白:“你收着吧。”
江浮白没接,看着他:“你呢?”
季沉笑了:“我用不着这些,给你。”
次日起行,江浮白记挂着昨日青桑说的时间和地方,早早便起身等着银叶山庄的船只。好在段家家底够厚,一早上便发出去三四艘客船,待江浮白和季沉跟着管事到渡口的时候,正好赶上正午前的最后一搜。
一夜之间,庄上四处的红绸和大红灯笼都已经撤下。
段景川带着一众管事仆役站在渡口送客,却不见之前一直迎来送往的段旻川,恐怕是受他女儿的连累,没脸出门见人。汪家的管事在,若虚先生彭程却也不见人影,但银叶山庄对外宣称“汪二公子急病”,彭程不在也算情有可原。
管事引他们到渡口,却见渡口处并排摆着两张长桌,每张长桌各有两名先生。大红名帖并排,又有长卷摊开,正在核对宾客姓名。
季沉见状面色一变,往前的脚步稍有停滞。江浮白被季沉挡着,尚未看到长桌,前面的季沉慢了脚步,他险些撞到季沉身上去。堪堪稳住身子,江浮白不明所以。
季沉趁着没人注意到这里,悄悄拽了一下江浮白的衣袖:“前面在核查名帖。”
是了,段景川这种老江湖怎么会只顾忌名声,昨夜的事必然尚未查清。编造汪二公子的病是为先保全两家最后的那点脸面,再安排金蝉和客船,堵上众人的口。最后在此处核查宾客名帖,为叫这些客人知道若是在外胡说瞎传自有银叶山庄的人找上他们,更是为了清点一下宾客中可能藏着的罪魁祸首。
青桑跑了,段家还不知她便是生事的人,所以想在宾客中筛查一二。
可是······季沉这身份恐怕是经不起查的······
江浮白很快就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下意识将季沉拽到身后。他师父人如其名就是个逍遥自在的性子,江浮白下山只是因为师父窥得一线天机,所以也从未想过在外行走要用什么名号。但现下眼见着季沉恐会被戳穿身份,他那般不愿意被他父亲捉住,江浮白难得生出了借用他师父真人名号的念头。
季沉被他护在身后,江浮白警惕地看着那边银叶山庄的人,向来的淡然平静变成少见的纠结。
这样新鲜的神色,是是因为他。
不知为何,季沉心底有些触动,泛出极陌生的暖意来。
渡口四处都是段家的人,藏匿和逃跑只会更加显眼,季沉大致扫了一圈,轻叹了一口气像是拿定了主意。他带着江浮白离开人群,朝着段景川所在之处走去。
江浮白不解,轻声道:“你若实在不愿,我可以——”
“不用。”季沉打断他,“我知道你的性子,不必为我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这话像是撞入水面的雨,难得的轻柔,却让江浮白平稳的心里荡起涟漪。他们相识尚浅,连彼此的底细来历都不曾坦诚,但季沉说的话却让他觉得彼此已是至交好友。而他回神一想,方才他为了季沉想借师父的名号也不像是他从前会做的事。季沉显然四处躲着他父亲,此时为了不叫江浮白为难也愿主动暴露行踪。
这样算是朋友吗?
不等他理清思绪,段大庄主已近在眼前。
宾客众多,段大庄主维持着主人的礼节,颔首微笑,脸都快笑僵了。
面前突然行来两位年轻公子,远远看着便知风姿不俗,段景川看过去正想辨认一二,看清季沉的脸之后却浑身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