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仆役察觉到主子的变化，纷纷看向季沉和江浮白，唯恐有什么变故。段景川这反应像是看到了什么要命的东西，方才还维持着的一庄之主的气势在季沉面前荡然无存。眼中除惊愕之外，竟还有些恐惧，他甚至不敢直视季沉的那张脸，整个人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季沉微微一笑：“段庄主，久违了。”

言语间似是旧识，仆役和护卫悄悄松了一口气，但段景川面色却更加不好。

见他半天不开口，季沉忍不住出声提醒：“我与好友路过贵庄，听闻喜事，便顺道来贺上一贺，进门时忘了留下名帖，还请庄主莫要怪罪晚辈。”

说着“晚辈”，但是江浮白发觉季沉面对段景川时分明是上位者的姿态，神色间的倨傲张牙舞爪，简直要冲破面皮甩在段景川的脸上。而面前的段庄主却如老鼠见了猫，连大气也不敢出，袍袖下掩着的手不知何时恭顺地垂着，还有些发抖。

“不知少······”段景川才说了三个字，季沉桃花眼危险地一眯起，段景川即刻换了称呼，“不知公子在此，是段某失礼了。公子驾临银叶山庄，是段某招待不周，名帖什么的不过是小事。”

山庄奴仆不识季沉身份，但见庄主这般卑躬屈膝，只道是什么贵客，也敛眉垂眼恭敬起来。

江浮白心里奇怪，江湖盟主之子竟尊贵至此吗？段景川待季沉倒是比待汪夔和彭程还要客气不少。

“庄主不嫌我失礼便好。”季沉没闲心和他客套，走进一步，压低声音，“我和朋友不过是出门游玩，不想徒增烦恼，是以我的行踪还请庄主保密，庄主可明白了？”

段景川拱手低头，连声答道：“是是是，公子的话，段某牢记。”

说完了话，季沉转身看向江浮白，俏皮地眨了眨眼：“好了，浮白兄，我们走吧。”

他又变回了之前的季沉，桃花面上笑意浅浅，半分居高临下都找不见。和方才比起来，就像是猛虎收起了爪牙，凶狠敛进皮肉中只剩下慵懒又危险的优雅。

江浮白点点头，没有多问。

只留下段景川站在原地，背后都已被冷汗浸湿了一层。

作者有话说:

季沉：让你们见识一下“仗势欺人”四个字。

江小道长：今天差点仗势欺人了。

第十二章 不老峰（一）

送走这个煞星后，段景川再没了在渡口送客的耐心。他带人回到庄中，来到段旻川的院子里，当着下人的面就对着他一顿痛骂。

“你个有眼无珠的蠢货！迎来送往多日，引进来的是豺狼虎豹都不知晓！”

茶盏被尽数摔在地上，瓷片崩到段旻川的手背上，登时划开细碎的口子，血珠连成一线滑落在地。但跪在地上的段旻川一动都不敢动，昨日的事他本就理亏，此时段景川骂他什么罚他什么都不为过。

段旻川跪在地上，不求饶，只是揽罪：“大哥骂什么都对，都是我的错！”

段景川坐在上面冷笑：“你不必像小时候一般装可怜，你若真的将我的教导记在心里，也不至于教出这么一个好女儿！段家脸面名声全部毁在她的情情爱爱上！”

从小到大，段旻川没少挨兄长的训。但这一次，段含芷和汪夔的所作所为确实让段家吃了大亏，眼见就要和汪家结亲，和牧风台结下梁子的事儿也算是能得到解决。可此事一出，结亲不成反结仇，汪家即便理亏但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帮衬段家。这件事情已经无法转圜，段旻川想了一夜弥补的办法，却还是毫无头绪。现在段景川竟又捉住了新的漏洞，段旻川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低头认错。

“大哥，此次确实委屈了青栀，我昨夜就罚含芷去祠堂跪着了。”

段景川见他还是一头雾水，冷声道：“不必做这些样子给我看，也不必去找青栀。”

段旻川无法，只得点头称是，又小心问起“煞星”。

不想段景川想起季沉之后的叮嘱，不能多说，只摆摆手，语气低沉：“那不是你我惹得起的。你只需要知道，这山庄并非是个没有缝的鸡蛋。别的事我指望不上你，山庄上下的事你好好上点心！”

段旻川见他大哥脸色不好，知道这事他没法插手：“是，我记住了。”

一想到刚才渡口的事，段景川就觉得头疼，训完弟弟就赶紧打发他走。

在打发完庄上的客人之后，段旻川总算发现自己新纳的侧夫人不见了。青桑的失踪让段旻川发现猫腻，最终上报他大哥，表明青桑极有可能就是设计陷害之人。段景川又骂了一场，从“沉迷美色”骂到“识人不清”，最后抽调人手在清陵郡搜寻青桑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