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23)
他说:“太刺眼会疼,将就点。”
他把手拿开,我睁开眼透过他绑的布看我的手,这双手、双脚、还有木马上的花纹,都带着一层淡淡的白色。
风不停的吹着我的衣服,我从木马两侧看见泛白的烟云从身侧飘过,在那朦胧缥缈的背后,是一片灰色的世界,上面深深浅浅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缩影。
“这个别看。”他声音一落,重重云幕将那些深灰和浅灰遮挡,他说:“抬头。”
我顺着他的话移动视线,看见漫天白色的云海一望无际,在我视线所及之处翻涌出层次,风从它们中的某个方向吹过来,将一层淡淡的云吹散成烟。在那些氤氲的烟纱后面,有我从未如此近距离看过的色彩。
淡淡的红接着金色,再由金色转成带着蓝底的黄色和白色。调皮的白光落在云海的层次边缘,每一条线都像精美绝伦的画笔。
金色越来越多,将日光的红色缓缓交融着引出。透过云层望去,那是一种朦胧的红,柔和又热烈。
我问:“我们这是、在天上?”
他没回答我,“这样的日出看过吗?”
“没有。”我小时候最高只在树上看过日出,不完整的日出,被树梢树枝分裂的日出。
他问我:“看出什么了?”
我:“???”
在天上看日出已经够震撼了,要问我看出什么了,这不就是日出吗?
能看出什么,看出花?
我疑惑的想回头看他,却被他擒住下巴正视前方。
“别回头。”他说:“一回头梦就醒了。”
“这是梦?”如果这是梦,那我在天上看个日出,眼睛好了,能说话了,能动了这些奇迹都很正常。什么木马能飞,这都不是事儿。
只是唯一的一点,这些太过短暂,梦总会醒。
我问他:“你希望我看到什么?”
“故事还听吗?”他没等我回答就开始讲,根本没给我拒绝的理由。
“那个孩子吹完牛觉得很心虚,害怕不能实现诺言带来的一切。他、也做了这样一个梦。”
我问他:“那他看到什么了?”
他顿了一下,说:“跟你一样。”
“后来呢?”
“后来,他回头了。”
“回头以后梦醒了?”
他嗯了一声。
我笑了一下说:“那这个梦挺无聊。”
然后身体一歪,侧着从马背上滑了下去。他擒着我下巴的手下意识用力想拉住我,结果抠的我侧脸有点疼。我在从天空下坠的过程中回头,看见那只停在空中的木马,还有坐在木马上的他。
他微微弯腰伸着一只手好像想拉住我,这可恶的风将他披风吹的鼓起,却没能吹翻他的兜帽。那帽子里遮住的东西我一点也没看清,连个轮廓都没有。
他在空中离我越远就越小,最后变成一个点。
那个点在空中顿了一会儿,最后飞快的朝我冲过来。我以为是个人,结果临到我眼前变成一个会发光的点。
我听见他的声音说:“两个选择。”
选什么?
“我两个都不选。”
“你会选的。”
接着那个点就冲进我的身体。
我猛然回魂,一口气从肺腑中呼出来,像在水里困了很久似的大口大口喘气。说实话有点不好受,伸手想顺顺胸口,那种筋骨断裂的感觉又从四肢传来,眼前漆黑一片,张着嘴也发不出声音。
果然是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恢复原状。
我忽略心中那点失落,开始想那个梦是我一个人的,还是我们两个人的。
--------------------
第14章 他和他种的橘树
他凭什么肯定我会选,他都没说两个选择是什么。
管他是什么,我拒绝的是选择本身这种行为,拒绝被支配的感觉。不管他给的是什么选择,我都不选。
我恨透了被安排,为什么我的人生我不能做主?
孩子的时候是这样,长大了还是这样。
被迫接受来自他人的好意和不怀好意,好像我是个口袋,随便谁想往里面扔糖还是撒墨,我不想做个什么都接受的人。
我想、有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的喜欢、和不喜欢。
那天,我以为只是一个寻常的令人讨厌的梦,过了以后他没再提起,我也是。
后来的日子里,他出去的时间变短了,有时候会不出去。在我身边的日子变多,每天变着法折腾我。有时候扎扎针放放血,有时候挂在外面晒太阳,隔三差五把我扔池子里涮涮干净,心血来潮给我整活虫子还得逼着我吃下去。
他高兴了会跟我说话,说很多有的没的。说累了会让我开口跟他聊天,这让我觉得,我像他养得宠物。
他总是笑着说我是阎王爷请不走的人,因为嘴里老鼓着一口气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