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22)
他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后面的结果显而易见。这个孩子肯定没有老老实实按规矩走完这一生,否则平平无奇的人生还叫什么故事。
他接着说:“他长到十四岁,书读的一塌糊涂。没有学堂肯收,夫子也气走好几个。被父亲打骂逼急了,说就算没人教也能出息。”
这一听就是吹牛,后面肯定走了歪路。
他说到这里停了,又沉默好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这故事太长了,改天接着讲。”
我心想你也不用掩饰,这孩子多半说的就是他自己。可他这会儿说话已经不像刚刚带着情绪,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冷冰冰无所谓,总是带着玩笑的语气。
如果我能看见,我觉得下次他讲到这个故事的中间,可能会泪流满面,毕竟重温不堪的过去相当于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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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他和他种的橘树
翌日,我没睡醒就被他拽起来,说要带我出去。
可能是这些天睡太多养成习惯了,没睡够怎么也不想睁眼,提不起精神,满脑子都是对他的怨气。
心说你最好有要紧事,不然老子……
好像也不能怎么样啊。
我思来想去,忽然觉得自己最近脾气有点大。
我是和衣睡的,被他提起来就撂在不知名的东西上,说椅子也不像,说是马背上又听不见别的声音。趴在木头一样的东西上,硌的有点疼,可能我面部表情不是特别自然,又说不出话。
所以他问了一句:“肚子疼?”
我憋着一口气说不出话,他低低笑了一下:“行吧。”
我听着他语气勉强,又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东西行不行。我只是被他拎着衣领一提,腿被他踢了一下,屁股跟后背同时贴上一冷一温两个东西。
冷的还是木头一样,温的好像一起一伏、会呼吸。
他的胳膊从我左右两侧伸过来在我前面交握的时候,我人傻了。
这就是他说的行吧?
行吗?
行个屁。
老子打会走路就没被抱过,老子自己有腿,你干什么东西放老子下来!
实在不行、还是趴着吧……
我实在是抗拒,感觉浑身长刺儿一样每快皮肤都疼,我觉得我现在比屁股底下这个冷东西还是僵。
他又笑了。
笑你大爷!
他说:“这是你自己选的。”
我选什么了?你不说人话就算了,干的事也跟人没一点关系!
他不理我,拉着什么东西“驾”了一声,接着我耳边就吹起了呼呼的风声。这感觉来回颠簸,还有奇奇怪怪的马蹄声,难道我真的坐在马背上?
他说:“这确实是木马,临时做的,如果有下次我再改改,让你坐的舒服点。”
我信你个鬼,木马为什么能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风越来越大,我越来越冷,我甚至闻到一股很久远的陌生的味道。像小时候父亲带着我出去春游,他掐着我小小的咯吱窝带我在草地上飞。我手上有风车,母亲编的草环都掉到地上,我仍然很开心。
我冷的下意识往他身上贴,心想冻死我可能是他今天突如其来的新想法。
不久之后我听见他勒停了木马,风声小了一些,仍然很大。
他说:“到了。”
鬼知道到什么地方了,我又看不见,但这地方一定很高,因为太冷了。
我觉得这已经够离谱了,接着我听见更离谱的。
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一手从后面绕过来抬起我因为冷而缩着的下巴,另一手短暂的在我眼前晃过,风停了一下,他打了个响指说:“看。”
看什么,我瞎了你不知道?
“没事,你睁开眼。”
我信了他的邪,尝试动了一下眼珠。
说实话,在我被下牢的时候,我有生之年从没想过还能重见光明。
但在那一刻,我对他的话有了一种莫名的笃定。可能是我心中的希望渐高,也可能是别的。
当我忍着刺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的瞬间,像黑暗的沟壑中猛然泄露的天光。那光是□□色的,还带一点红。
我不自觉的低头闭眼想躲,他托着我下巴的手却没动,我一下咬了自己的舌头,受到了双重打击。嘴里很快漫出血腥味,他在我耳侧说:“再试试。”
彼时我大受震撼,忽然看见的惊喜和忽然看见的恐惧一起冲刷我。
“瞎久了,光变红的了。”
这句话竟然从我嘴里说出来,尽管声音嘶哑。我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喉咙,轻轻的“啊”了一声,因为发出声音而微微震颤的喉结轻轻在我手心里动着,我又低头去看我的手。
“等等。”他伸在我面前的手遮住我的眼睛,离开时我眼前多了一条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