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双(133)
“小心伤,”盛燃帮他从衣服陷阱里解脱出来,“没多的纱布了,慢着点。”
一天一夜过去,余让的情绪仍然很不稳定,甚至有时候会出现意识断层的阶段,盛燃不得不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
“不是说好等我回来再洗吗?”盛燃想着热腾腾的炒面和瘦肉丸,“饭都要凉了。”
“你迟到了。”余让懊恼地睁开眼睛,看见了不沾一毫水渍的镜面中相拥着的两个人,抱怨的话堵在了喉间。
盛燃从身后圈住他,眼睛里是喷薄的欲望。
他们虽然在一起的时间还短,但从来都克制有礼,情欲之事被抛诸脑后,或者说,盛燃没法对着一具名叫“余行”的人的身体产生欲望,一旦有了某些苗头,便被自己掐死在摇篮里。
?
此刻的余让显然是清醒的,他往前挪了一小步,被冰冷的洗手台无情挡住去路。
“我帮你洗。”盛燃把他重新捞进怀里,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流氓一把,却因为怀中人胆怯的颤栗泄了气。
余让低下头,避免被镜中迷离的自己出卖干净。
“我能行。”他喉结滚动,偏开头,“我会小心的。”
他们维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好一会儿,腿都僵了,终于,听盛燃长长叹了口气。
他在余让耳朵尖上轻轻吻了一口,而后放开他,笑着退了出去。
正常的恋爱关系应该如何,盛燃知道,他没谈过成年人的恋爱,但喜欢都是一样的。他跟余让就像走在四面瘴气的独木桥上,小心翼翼,进退维谷,这种自虐式的恋爱总有一天会耗尽他们的心力,如果不逃离这种关系,最后不过是被桥下的泥沼覆盖,沉溺而死。
他们挨个洗完澡,晚饭吃得一滴不剩。四五点的时间,屋外已经黑透了。
他们各自躺到床上,规矩得不像话。
“盛燃,”余让侧身看着他,“冷。”
“冷吗?”盛燃摸出枕头下的遥控,把温度调高了两度,“夜里就该热了。”
余让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他垂了垂眼睫,没说透。
两个人都已精疲力尽,但彼此心里藏了话,谁都不肯闭上眼睛睡去。
屋外走廊人来人往,小宾馆的隔音实在不好,但哪有正经人天刚黑就钻被窝的。
“你在想什么?”窗帘未合拢,灯光将屋子里照得透亮,盛燃对上恋人闪烁的眼睛,像一片汹涌的海。
“在想下午的事。”余让把手伸出被子,“孟军还会再找我们麻烦吗?”
祁年也问过他。
“也许会吧,可我不会再逃避了。”盛燃说。
“是因为我吧。”余让苦笑了一声,“你怕惹怒了他,怕再牵扯出以前的事情,可我还是记起来了。”
盛燃鼻子发酸,没忍心移开了视线。
“我今天是抱着跟他们同归于尽的想法去的,可我一看到你就妥协了。盛燃,我舍不得你,可我该怎么还欠你的一切?”余让抽噎着哭泣,浑身都在抖,“我一想到孟宇麟对我做的事情,我就感到痛苦,恶心,恨不得自己再也不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可我一想到再也没有你,我又……又恨不得这个世界没有余行,就只有我。我那么脏,我还害了你,我连站在你身边的资格都没有,我凭什么能配得上你?”
盛燃掀开被子,爬到他床上抱住他:“这从来不是你的错。”
“我怎么这么卑劣呢?把你拖下泥潭,又缠着不让你走,就算到了今天,我也只是在一次次给你添麻烦,一次次扯你的伤口,你明明那么厌恶这里……”余让哭得难以呼吸,手指死死抠着喉咙,“七年啊,这七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人又有几个一生,都被我毁了。”
“不要再说这些了,”盛燃抓住他的手,“过去的事情是非不论,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就算有,那个你觉得对不起的人已经说了原谅。余让,我爱你,忘了那件事吧,我什么都不求了。”
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我不是孤单一个人。
余让转过身:“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不管发生什么,不要送我去精神病院,不要带我去见任何心理医生。”
盛燃抹掉他眼角的泪,哑声说了句好。
他们相拥着沉沉睡去,空调吵闹的运转声铺开层层燥热。
深夜,盛燃被一阵动静闹醒。被子一半掉在地上,他身上都是汗。
卫生间的灯亮着,透过透明的玻璃门映照出来。
盛燃听清里头传来的声响,心脏如同被荆棘来回折磨。
有两个人在对话,激烈得如同争吵。
余让抱着膝盖坐在花洒下,正一个人自言自语。
第66章 在哭
这是盛燃第一次见证双重人格之间交谈,但与其说交谈,不如说人格冲突下的压制、示威,谁都不肯让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