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夏(12)
好不容易才得到一点点进展,时望不想就这么被许赐疏远。
可是,如果许赐不知道,等到他们关系更加亲密,然后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吗?
时望骗不了自己,也不想骗自己。
他根本不满足。
他那么喜欢许赐,希望许赐过得幸福,也想要拥有许赐,想和许赐在一起,成为许赐的爱人而非朋友。
他甚至都想好了,以后要和许赐一起领养一个孩子。
最好是个女孩,许赐一看就是会非常宠纵女儿的人。
有的时候时望会幻想许赐耐心帮女儿绑辫子,或者手把手教女儿弹钢琴的情景,忍不住把自己萌得死去活来。
只是不知道,在中国两个男人能不能收养女孩?
要是不能的话,可以考虑去国外看看,不然的话男孩也不错。他和许赐可以教他打球,儿子长大后如果想追喜欢的人,这事许赐大概帮不上忙,但时望对此有大把的经验。
想着想着,时望的心思彻底跑歪,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给未来儿子取起了名字。
“瞎想什么,一天到晚美得冒泡。”时望丧气地一把捂住脸,片刻后,语调又沉下来,“唔,到底什么名字好呢……”
*
白天在无所事事的消磨中过去,待到下午,时望吃完自己的病号餐,在病房里来回走着消食。
医生交代的静卧休养早被抛到脑后,时望的腿上有点伤,但行动还能说得上利索,只是被空间不大的病房拘着,连走路都束手束脚。
静卧,时望心想,如果前面有许赐,他能当场表演一个健步如飞。
路过窗户的时候,时望不经意向下一望,结果忽然停在原地。
他不久前才想到的人就坐在楼下的花坛旁边。
许赐身上还穿着校服,手臂撑在膝盖上,微微低下头。因为这个动作,他的发梢滑落鼻梁,遮住一点眼睛,沉默地发着呆。
时望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许赐。
他坐在那里,连一贯以来腰背挺直的习惯都无法维持,像是突然被抽掉力气,有点惶惑,又有点茫然,模样近乎于无措。
时望的手指扣紧了窗台。
这时候,一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小女孩慢慢走近许赐。
小女孩穿着病号服,白色长发垂在肩头,露出的半张侧脸也是雪白的,呈现出明显的白化病征。
她来到许赐身边,伸出手,小心碰了碰许赐的肩膀。
许赐抬起头,看见眼前的小姑娘。
许赐这段时间经常来市医院,他们大概是旧识。不知道小姑娘对许赐说了句什么,许赐笑了一下,抬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动作很温柔。
小女孩握着许赐的手指,摊开的掌心有一个小小的东西。
远远看过去,依稀是朵花的形状。
17:53:36
十一、口琴
许赐看着小女孩的手心,隔了几秒,轻轻接住那瓣花。
然后小女孩挨着许赐坐下,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背后是渐渐西沉的夕阳。
小女孩拿出一只口琴,低着头不太熟练地摆弄,半天没有找到章法,一会儿后,许赐从她手里接过那只口琴。
等时望摆脱护工走到花坛后面,正好听见许赐在吹一支曲子。
口琴是普通的玩具口琴,音走得厉害,许赐的手指拢住琴身,流出的调子含混又明朗。
那是大多人都熟悉的一支曲,时望也知道,名字叫《致爱丽丝》。
花坛里虞美人开得恣意,在风中轻盈摇曳,傍晚时分,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天空有紫粉色云霞翻涌腾卷。
夕光如乍现的浅淡金鳞,自云层间垂疏而出,轻轻映在许赐的侧脸上,他垂着眼睫,手指像笼了一层光。
一切都似曾相识。
去年四月的某一天,也是傍晚,暮色将至的时候,枝头花开得烂漫。
世界上有那么多东西在改变,许赐却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
许赐吹完整首曲子,把口琴交还给小女孩,侧头的时候对上花坛后时望的眼睛。
两人隔着大片的虞美人对视,时望抬手想打招呼,但他意识到自己右手上缠着绷带,觉得这个样子一定看起来怪傻的,于是又换成左手。
他没有对许赐说“好巧”,只是说:“下午好。”
许赐拍了拍小姑娘的头,温和道:“起风了,回去吧。”
小姑娘很乖地点头,小声说:“哥哥再见。”
墙边有台自动贩卖机,时望过去拿了两罐牛奶,把其中一罐递给许赐。
许赐的目光落在牛奶罐上一脸揶揄的大眼睛小人身上,顿了一下,看向时望。
时望无辜地回视他:“怎么了?”
“……没什么。”许赐接过那罐旺仔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