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里+番外(70)
棠翎笑骂:“吹什么牛。”
我乐得直笑,竟然觉得这种可能性也不是不行,下岗提琴手再就业不挺好的吗?
此时此刻我才意识到,我居然开始在做“幻想以后”这件事了,时间还一跨跨到了变老。
我缓缓埋进棠翎肩窝,吸了两口气,然后稀里糊涂地开口说,好奇怪啊老婆,为什么遇见你之后我就开始期待明天了。
棠翎没有说话,只是抱我紧了些。
“可我总是担心这些明天会突然没了音讯,那我不是白做了一场梦吗。”欢愉被烧尽后我又重新变得沮丧起来,“棠翎,你说不定永远也无法和我感同身受吧。”
棠翎静静地望着我,只是说:“有一次你在贰玖楼下等我,很多风,一下灌进了你的衣服下摆。就那个时候,我突然觉得你好像只风筝,鼓满了风就该被吹走了。”
我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地翻下了床,胡乱穿上宾馆的薄纸拖鞋就跑了出去。
白玛的雨已经停了,水洼濡湿了我的鞋底。
我站在那间屋子阳台的楼下,仰头喊了好几声棠翎的名字,我说,棠翎,棠翎,我在这里。
棠翎慢慢从屋里走了出来,趴在阳台上瞧我,像只猫一样弓着背。新烟烧在他的指尖,那灰白的烟缕好像我被棠翎骗走的三魂六魄,不断地上升,不断地飘离我的理智,我的身体。
我望着他,声音发涩,又喊,棠翎,棠翎,我会一直在这里。
漆黑的夜里,我瞧不清棠翎脸上的表情,只看见他的动作,他好像抛下来了什么东西。
我正打算控诉高空坠物太不道德,却也下意识地去接。落进我掌心时我只感觉到这是一块沉甸甸的东西,砸得我手生疼。
透着泳池侧门的蓝色灯箱,我才看清了那究竟是什么。
那是棠翎的打火机。
这天棠翎把他的打火机送给我了。
黑钢色的,侧面有金属竖线,漂亮得不得了,盖帽内侧边缘还刻着很小一行棠翎名字的拼音。
这块打火机年纪应该也不小,能瞧出磨损的痕迹,却也能瞧出精心保护的努力。
我不知道得到这枚打火机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我还是像受了嘉奖的小孩一样紧紧攥着,差一点睡觉也抱着睡了。
但今天不需要,我想,有棠翎的日子我就抱着真人睡,没真人的日子那我就抱着打火机。
毕竟折腾了大半夜,我睡得很快,半梦半醒的时刻,我好像听见了棠翎有些朦胧的声音,他说,楚楚,我和你走。
第35章
真正上山以前我去见了张勇。
倒也不是实际的因为点什么,我只是突然有点想他。想来当初如果不是他领我去到自由国,我不会有机会真正体验到远走高飞的滋味。
宣判时他刚满十八,没能去成他老师曾经在课上频频念叨的少管所。
还是王队开车送我去监狱探视的,路上给我讲了好多家长里短,弄得我老觉得他已经转成片警了。
或许是白玛的治安越来越好了,这探监日的景象我只能用一个门可罗雀来形容,所以在见张勇第一面时我就说了句:“你那儿炸金花凑不齐人吧。”
张勇居然特精神抖擞地从门后走了出来,别说,剃个光头比以往那韩式圆盖蓬松刘海精神多了。白炽灯往顶上一打,我只瞧得见他那口大白牙了。
我又不懂了,都是劳动改造,怎么能把棠翎改得这么沉郁美丽,而把这孙子改得这么春光灿烂猪八戒。
他望见我时眼睛里闪了闪,只说:“凑得齐,俩人都能炸。”
我总觉得他快哭了,虽然他坚持说是沙眼。
“我没想过你会来看我,我以为……”
“白玛我就你一个朋友。”
张勇第一次在我面前暴露了类似于局促的神情,两只搭在案面上的手频频交换高低。他说:“你好吗?”
我没有任何迟疑:“好。”
“她呢?”
我好像知道他说的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这瞬间我突然想起张勇曾经对我说过,到时候考不上大学他就去学厨师,要学也得学西餐,因为能被他喜欢上的姑娘肯定是只吃西餐的。
我抿了抿唇,道:“瘦了点,但还是很漂亮。有新公司签了她,在上海,说是回去当歌手了,过段日子就不在白玛了。”
张勇在玻璃窗后傻气地笑了。
我有点不敢看他:“张勇,你出来之后想做什么?”
“厨师吧。上海的厨师。”
我说你在大城市混得动就怪了,这么笨。
“上海能有多大啊,在哪儿不是混。”
“得有十个白玛大吧。”
“那还好嘛。”张勇说,“她不也是年纪很小就去了北京吗,身板这样瘦小的女孩子都能立足,我为什么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