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里+番外(71)
我觉得他说得对。
他也是我认识的人里唯一用“女孩子”去形容陈无眠的。
“你知道一般用什么动物形容你这种傻逼吗?”
张勇笑啐一声。
我说是犀牛。
张勇流里流气地赶我走,说他才不想被大象操。
后来我才知道张勇其实不需要在里面待很久,至少这时间或许根本不够他忘掉她。因为陈无眠在自杀以前留下了视频自首,把证据交给了律师。
我在之前来小卖部找人的瘦女人那里看到了这个视频,镜头里陈无眠甜美的脸苍白又浮肿,似乎正被体内的什么撕扯着,面部有了种微妙的扭曲。
她说那天夜里刘平雁过来找他,劝她放弃之后的情色工作,拿着钱自己找份事做,并且一再对她强调事实:从开始到现在,从没有人逼迫过她去参加如今这些越界的活动,这些逐渐拉下底线的一个又一个决定,都是她自己做的。
可在招待所的那个夜晚,她只觉得自己是彻底被公司抛弃了。眼见着就要和舞台渐行渐远,她根本无法接受。刘平雁展露的一把把平实又冷静舌剑挥起了流动的火苗,烧走了她的一切理智,所以她趁刘平雁醉酒后用衬衣勒死了他。
虽然不知是处于有心还是无意,陈无眠放在电视机上用于自摄工作的DV竟然始终开着。除了那一段自白以外,这只DV见证了那夜的全过程,拍下了她行凶到张勇过来找她。
镜头里是张勇剧烈喘息着的背影,背上的三林中学四个字浮浮沉沉,好像迷失在了浪里。他握住了陈无眠的手,我听见他说:我没成年,把外套脱给我,然后去警局告我,快点。
这一段情节是我从未设想过的。
张勇第一次对我吹嘘他泡到陈无眠了的时候我还觉得他搞笑,也不觉得还有人会愿意为十几岁时错误的恋情买单。
他好像有种少年革命性的勇气,客观点称作愚气比较合适,像一头蛮横的犀牛。我都愿意笃信他会没脑子到拿着匕首就去会希特勒。
在麻木的青年期莅临以前,我看着他把全部的自己留在了十七岁。
在回家的路上我的注意力始终非常涣散,走在街道上还险些被电摩托给撞了,回过神来刚好对上那中年男人骂着我听不懂方言。
我没计较,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汽车票,两张,心里总算轻快了许多。
明天我就要迈出历史性的一步了,揭开人生又一新篇章。我决定还是富有仪式感地庆祝一下,所以我打算今晚亲自下厨做顿饭。
原来上学的时候我要自己做饭的话都是去韩国超市买速食,唯一擅长的料理就是烤箱料理,所以当战场一转到炉灶,这个人类生存技能的操作就会超出我的认知范围。
但总是要迈出第一步的,毕竟我今晚要给棠翎一个大惊喜——我决定开火!
有点奇怪的是,在白玛竟然只能买得到螺旋面而买不到spaghetti,番茄罐头也是我没吃过的牌子,但是我还是悉数包容了。
像白玛包容我这种怪胎一样,我也开始尝试包容白玛。
凉菜我做了西红柿拌西蓝花,关火一瞬间我就意识到了这一锅粘稠的东西里的魔幻成分,但棠翎已经回来了,我哪里还有回头路好走。
不过我凭记忆做的红酱看起来还是有模有样的,所以自信爆棚到没有尝味道就把面端上桌了。
棠翎特别乖地被我按在小桌旁坐着,一双眼只看我进进出出。
“今天什么日子?”
我拿来一双木筷子:“就当给你补个生日。”
棠翎托着腮一样尝了一口,我兴致勃勃地问他好不好吃,他用筷子指了指那道凉菜,说看起来好像有毒。
虽然他话是这么说,却还是吃了大半,脸上一点异样也没有,弄得我真觉得自己厨艺颇精湛,呼呼撸起袖子就夺过他的筷子尝了尝。
舌头触上酱料的那一瞬间,我的第一感受是棠翎可能以前被当做风魔家下一代忍者头目培训过。
番茄罐头很酸,食材也由于过了火候导致口感变得异常黏糊,总而言之,如果换作是我坐在这儿,一定拎不起勇气去提第二次筷子,就算是这几道菜是棠翎做的。
我越吃越委屈,最后只哭丧着脸一头撞进棠翎怀里。我说你烦死了,干嘛不把话说清楚。
棠翎不太在乎的样子:“说什么?”
虽然事实如此,要我亲口说出自己做的东西难吃还是太过于残忍,所以那道气在喉管里滑上落下都没能捋顺,最后我只憋出了一句:“想吃BJ的生日蛋糕味……以前我小姨妈每次来看我都要给我买的。”
没等来任何回复,我反而听见了一道快门声。
算是动物的本能警觉,我猫头鹰一样猛地回头,正巧瞧见棠翎正神色淡淡地看着手机。我撑住他的大腿往上直了直身,才发现那屏幕上是刚刚说着抱怨话的我,后脑勺就占了大半个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