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许之期(124)
对方点点头,走了。
“晚上哥哥给我打电话说人找到了,明天就带他来看病,我还以为——”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都是你以为,找到他了为什么不马上通知我?”程逸安气得口不择言,“你们兄妹俩一样的自私,一样的自以为是。我拜托你们以后离宋珂远一点,因为这份好意实在让人消受不起!”
陈念脸上粉黛不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样子格外憔悴。
过了一会儿,她想要去看看哥哥,临走前低声说:“你怎么想都好,我相信哥哥不是有意的。刚才医护人员对我说,宋珂是有他护着才没受什么伤。”
换来程逸安冷笑一声:“所以他醒了,看都不来看一眼,是在等宋珂过去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他自诩读书人,向来不做这种冷嘲热讽的事。可被逼到这份上,陡然一说,倒显得口齿锋利,叫人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空气安静又滞涩,陈念提着手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开口,声音沙沙的:“等你气消了我们再谈吧,我先去看看我哥。”
他不说话,她也就走了。
一阵轻轻的高跟鞋响,越走越远,越来越低。直到快要听不见了程逸安才抬起头,默然地望了一眼她的背影,那是很遥远的,比从前还要远。
今晚依然有护士值班。
其中一名看见陈念的身影就迎上来,还没开口忽然注意到她眼红红的,不禁一愣:“陈小姐您没事吧?”
她忙侧开脸,右手握紧肩头的包带:“我没事。”
“担心陈总吗?”护士极有职业素养地安慰道,“您放心,陈总没事。不过他让我转告您一声,今天太晚了,请您明天再来看他。”
“明天?”
“对,陈总是这样交待的。”
陈念愣了一愣,茫然地望着房门,已经快要伸出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哥哥休息了?
是有一点疑心,可她就此停在那里没有推门而入。想了一会儿,她决定开车去找些吃的东西回来,宵夜、便当,什么都可以。最重要的人现在都在这医院,万一有谁饿了呢?总不好空着肚子。
刚离开护士站,那位专门负责陈觉的教授却给她打电话,请她过去一趟,她就去了。
老教授也负责过陈宗义,算是他们家的熟人了。他请她坐下来,对她说:“陈小姐别害怕,今晚请你来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跟您通通气。”
到这时陈念还一头雾水呢。
结果对方语重心长地开了口,告诉她,陈觉从半年前起就在治疗失忆,能用的手段都用了,过程也很痛苦,可惜一直没有什么起色。
“我劝过陈总不要太激进,太激进容易出问题,可他不听。”老教授叹了口气,“父母离世对他的打击可不小,你别看他表面不在乎,其实心里也是会多想的。他怕哪天他走得不明不白,留下陈小姐一个人……”
父母皆走得突然,陈觉心里不可能风平浪静。可内心的那些想法他不告诉陈念,不告诉宋珂,一个人偶尔放纵,偶尔颓废惰怠,偶尔又积极地挣扎,拼命想要把世界走遍,把能享受的全享受了,把能想起来的全想起来。
真是俗人一个。要是宋珂知道,准这样说。
“您平时最好多劝劝他,劝他看开一点,凡事不可强求。”
陈念听得浑浑噩噩,走出医院才隐约有点想哭。并不是伤心,只是觉得哥哥很不容易,心里装着许许多多的事过了这么久,又因为不被人理解,不肯说给任何人听。自己一个人反复地挣扎,结果只是徒劳无功,不知该有多失望。
与此同时程逸安也还没离开。
今晚他决定守在这里,要不然实在难以安心。他搬了把折叠椅坐在病床边,起初静静地望着宋珂,后来觉得困了,把外衣披着趴下去眯了会儿。
结果再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直起酸痛的背,他缓了半晌才戴上眼镜,不经意听到一声沙哑的:“师兄。”真吓了一跳。
这才发现人已经醒了。
宋珂躺在病床上,除了脸色苍白,其余竟看不出什么异常,除了他的目光。他的目光很空洞,看似平和,深究却没有什么内容。
程逸安心一酸,忍着难受假装平静:“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大夫过来看看。”
他慢吞吞地把头摇了摇,“我怎么来医院了?”
“不记得了?”
隐隐约约有点模糊的记忆,不过的确记不清了。宋珂觉得胃疼,喉咙也疼,记不清是因为什么,只能茫然地望着师兄。
结果程逸安吸了口气:“你傻到把药当饭吃,医生说要不是发现得及时小命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