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下直盯着麦苗看,愈发觉着,陈藜不肯讨老婆,是被这弟弟绊住了脚。
王金梅心里有了主意,推推这小愣子:“麦苗啊,婶子也给你找个老婆,想不?”
王金梅觉得这主意好,先在麦苗这儿下手,弟弟都有了媳妇儿,做大哥的还能不找么?
于是,她得意地朝屋里喊:“隔壁村儿的,有个大姑娘,二十五了。哎,也是个可怜的,以前厂里干活儿的时候,被机器卷了一边手,下地是不成了,好歹还能做饭、体贴人。她娘家,原来打算给她配个老汉,我这会儿就坐驴车过去,帮你家麦苗说说,碰碰运气,保不定就成了事。”
麦苗揉着肩,扁嘴皱眉地瞧她,不知道听没听明白。
“卖油嘞——卖豆油嘞——”
深巷里,一个卖油的在叫卖。
猝不及防地,王金梅被人从大院给撵了出来,鸡飞狗跳的。
她叉着腰,在门外喊骂骂咧咧:“陈藜!你王八蛋!造孽!”
没嚷嚷几句,门闩又响了响,王金梅这纸老虎被一吓,踉踉跄跄地跑了,边跑边不死心地喊:“你们陈家的,都是神经病!我呸!”
后院,陈藜打开水龙头,低头搓洗衣服。
麦苗就蹲在他边儿上,用手接飞起来的泡沫。
“麦苗,”陈藜头也没抬,状似不经意地开口:“知不知道,啥是老婆?”
麦苗听到叫唤,转过来,看一看他哥。
陈藜把水喉拧上,也停下来。
麦苗别的不知道,但还是知道啥是老婆的。
他懂得还不少:“老婆……就是,就是晚上一起睡被窝。睡一被窝,天天睡。”他摸摸自己的肚皮,笑嘻嘻地看陈藜:“——就有娃娃抱啦!”
陈藜被麦苗的笑感染了,也不禁扬扬嘴。
两兄弟的脸颊上,都有浅浅的酒窝。
陈藜又问:“你跟哥说,想不想要老婆?”
麦苗听到陈藜的话,就纠结了起来——他听刘婶家的几个儿子说过,这个年头,要讨个老婆不容易,要鸡要鹅,要好多钱哩。
而且,他们家没有鹅,只有两只鸡。
麦苗……还舍不得他家的鸡呢。
陈藜一言不发地瞧着他,乌黑色的眼睛沉沉的。
麦苗还没想好,屁股就被人一抽。
他腾地“嗷”了一声。
“小没良心的!”陈藜拿起盆儿,挡在麦苗屁股,拍了好几下,“睡一被窝,天天睡!老子给你做饭洗衣,天天晚上,跟你睡一窝!”
他扔了搓衣板,要去挠麦苗的肚子:“抱娃娃,美得你,小没良心的。”
麦苗最怕挠痒痒,他“哇哇”地大叫,拔腿要逃。
陈藜一个箭步就追上去,拎只兔子似地抓住麦苗,把这团麦香给搂个满怀,不住揉捏他。
半夜,蚊子嗡嗡响。
陈藜拍死了只蚊,困顿地睁开眼。
麦苗歪着脑袋,睡在他的旁边,也摊着四肢,热得满头汗。
他的衣服都卷了上来,露出白白软软的肚皮。
陈藜支了支身子,想去把麦苗的衣服拉好。
他垂眼。
麦苗的胸膛袒露着,两颗小巧的乳头露出来,热到泛红,是嫩到熟透了的颜色。
好像,要人去唆它。
陈藜把麦苗的衣服一拉上,躺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这时,麦苗翻了翻身,整个人贴到了他哥的身上。
陈藜想将他推过去些,突然就不动了。
麦苗蜷成了一团,脚脖子蹭在了陈藜的裤裆上。
熟睡的麦苗浑然不觉。
那脚脖子一下一下地磨蹭着。
晦暗的月光里,男人的手掌往下伸。那白瘦的脚踝,比他的手,还小了一号。
脚趾头在那滚烫的掌心里,无声地蜷了蜷。
深夜,后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陈藜洗裤子,劲力大得把搓衣板搓得咔咔响。
“畜生……”他喃喃。
冷不丁的,他“呸”了一声:“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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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麦田里,工人都在树下歇着,
这年特别热,大伙儿都懒懒散散的,都没啥劲儿。
只有陈藜。
艳阳下,他把麦子铺开,汗水多得洒在地里。
有人懒懒地说:“他咋这么拼?”
另一人抽着烟卷,促狭地笑笑:“火气大。屋里憋的,都这样。”
村里的都知道,陈藜得罪了王金梅,今年恐怕找不着老婆了。
陈藜把前天晒的麦子捆好,一口子扛到两捆,走到粮仓去。
到了仓库,他把麦子放下来。
就在这时候,一只手拿着绣帕,细细地擦去陈藜脸上的汗。
陈藜朝旁边看了一眼。
是张家的少奶奶。
张少奶奶闺名方翠云,六年前嫁给了病痨的张家儿子。她长得十分妖艳,听说以前是在楼里卖唱的,嫁进门后也不安分,活生生气死了公婆。年前,老公也总算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