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都没有人报警？”顾闲皱着眉，低声咒骂一句。

他这话几乎是白问，如果有人管，路尘也不会被他捡到。

路尘也没有回答，只是顿了几秒，又说：“他打听到你们走了很久，就打消了讹钱的念头，后来追债的追到了家里，路东吓的不敢出门，一直说要把我卖了。”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我倒是盼不得他把我卖了。”

顾闲想上前抱住他，安慰几句，可他又觉得实在是晚了，现在的路尘好像并不需要。

“可没等他找好对家，追债的就把家里们砸了，周围看戏的人都散了，生怕惹上事儿。在屋里他们当着我的面儿，强迫了路东，好几个男的，在我面前。”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有时候长的好看，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顾闲拍开他的手：“怎么不是好事儿，我就喜欢你这张脸，它可以让你在我这儿横着走。”

“……”

路尘抓着他的手，贴在脸上吻了几下，又说：“之后，路东很狼狈的跑了出去，那群人盯着我看，我也跟着路东往外跑，可刚跑到路口，就看到他被一辆车撞飞，很多血。”

他说的时候一脸平静，可顾闲却能听出来，这一幕路尘回放过很多次，很可能是某个午夜被噩梦惊醒……

顾闲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眼，轻声道：“别看。”

他的睫毛很长，扫在手心里有些微痒，还有丝丝战栗。

“顾哥，我能看到你。”路尘透过指缝儿看到了日思夜想的那张脸，离他很近，他又继续说：“闹出了人命，事情就闹大了，那群人跑了，后来还是被警察抓了。我被警察送到了孤儿院。”

说到这里，顾闲近乎粗鲁的把人抵在墙上，捂着眼睛的手松开扣着他的腰：“那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们，小崔同志走的时候不可能没给你留个电话。”

路尘垂着眸子，又抬眼看他，“……路东欠了很多钱。”

不止五岁的小顾闲知道，就连七岁的刚来没多久的小路尘都能看不出来，那时候，顾闲家里很穷。

小顾总那时候一直想做生意，可没有等到合适的时机，那几年家里过的很拮据，所以路尘是怕给他们家惹麻烦，才不说的。

第一次，顾闲觉得很无力，无可奈何。他微微松了手，却又靠的更近，心里比路尘还难接受，原来，当时唯一的转机，谁都没抓住。

“对，不起。”顾闲哑着嗓子，比路尘先垂下眸子，最后把头埋在路尘的颈窝，抽噎起来。

他哭了，路尘想，你把他惹哭了。

轻轻的，路尘回抱着他，手有些无处安放的僵硬，“顾哥，你永远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而且，是我应该说谢谢才对。”

如果不是抱着一丝未来会遇见你的希望，我可能死过好几次了，根本不会有现在的路尘。

“你是不是因为看到路东在你面前，所以才，”顾闲闷闷的趴在他肩上，“受到刺激。”

路尘轻蔑的笑了笑，哼了一声，“不，他死后，我反而有一瞬间的解脱。”

☆、第三十九章

可能是路尘的回答和他设想的不一样，顾闲抬起头，眼睛里含有一丝意外的不解。

他睫毛上还蘸着泪，向来冷淡的眸瞳现在有些柔软。

路尘用手指仔细擦干他的泪，才开口：“路东很聪明，我过目不忘就是遗传的他。六岁之前，我一直觉得，他是个好爸爸，我很佩服他，他工作很努力，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对我和妈妈很好，除了工作很忙，其他时间都会在家陪着我们。直到七岁那年，他事业上出了问题，有一次吃饭的时候和妈妈吵架，我大概听出来他是因为项目成果被别人抢了，只是那个人家里有些背景，公司就把成果记到了他头上。从那天开始，他就经常和妈妈吵架，越演越烈。他第一次家暴就见了血。”

他停顿几秒又说，“这种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顾闲身体晃了一下，不由捏紧了拳头。

路尘轻轻的的摸了摸他的头，又继续说，“再后来他就不上班，整日喝酒，每天醉醺醺的回家，妈妈带我躲他，可他闹事儿，像个疯子，邻居亲戚后来都不敢管。最严重那次，是他看到妈妈和别人在一起，那是他第一次打我。”

他说话语调清淡，不像是回忆，而是念文字，可顾闲还是听出了他对路东不加掩饰的厌恶，这让他顿时心里有些喘不上气。

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那时候，我一直以为他打我是因为我这张和妈妈有几分像的脸。”路尘抿着唇，眸子里憎恨，“路东这个人，是真的很聪明，埋在心底的事儿喝酒了也不会说，直到他死那天，我跑了过去，在他断气最后几秒我听到他喊一个人的名字，我当时没听清，只记得那个人姓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