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未晚+番外(5)
“没事。”头顶的人轻笑,将夏季的炎热冲刷,“你是文艺部部长吧?”
祝平叙一愣:“呃?是。”
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脸部轮廓线条硬朗,长相英气像混血儿一样的男生。就是自己这张从小被人吹到大的脸都不由得自惭形秽。
可惜这个年代对于混血儿太不友好了,否则定是要受人瞩目的。
“我是副部,齐殊。”
副部?祝平叙想,大概不是文艺的副部——是副主席吧?他怎么认识自己?
“你好。”
“交个朋友吗?”齐殊问,伸出手。
祝平叙没理由拒绝,握住对方的手:“哦……我是祝平叙。”
那天齐殊替他把检讨交了,请他吃了顿饭。
就是在街边吃的拔丝地瓜,还多浇了层糖汁,甜得发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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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上祝平叙做的梦很杂,他还梦见了奶奶。
祝平叙爸妈很早就走了,他自幼被奶奶养大。上了大学后奶奶常来看他,次次走的时候还得留下几篮子鸡蛋和票子。祝平叙说自己不需要,奶奶就硬塞给他,说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爸妈又走了,受不得苦。
祝平叙还有几个大伯,可爷爷生前最疼他爸,奶奶就记着这一份疼了,小辈里也最疼他。
后来祝平叙和齐殊谈了恋爱,竟然作死地告诉了奶奶。本以为奶奶会被气得不成样子,还担心好久。没想到,奶奶只是用一双布满岁月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心疾首,而是温和地告诉他:“你们要逆流而上,就要做好受委屈的准备,尤其是你。”
祝平叙当时义无反顾地点了头。现在想想多可笑。
不过几年光景,奶奶变成了一座冰冷的石碑。
她临走前,祝平叙跪在她床前,绝望地捧起奶奶的手。奶奶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经年悲喜不变的眼神中平添一缕心疼,用尽全身力气告诉他:“小叙,是这你们这辈里最小的孩子,得好好照顾自己……”
奶奶的手缓缓滑下,祝平叙平生第一次那样痛哭,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嘭!”脑中惊雷炸起,祝平叙眼角挂着泪睁开了眼。
环顾四周,依旧是熟悉而冰冷的病房。
他放松下来,不敢再回忆。祝平叙伸手在床头柜摸索一阵,总算摸到了他丢失的宝贝西门子SL10。
手机已经冰冷,不过好在没坏,翻开盖一看——早上四点半。
祝平叙合上眼,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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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恍恍惚惚醒来已经是八点钟,床头坐了个人——祝平叙连看都不用看,这个熟悉的背影留给他的记忆比发小王谪还深。那是齐殊。
齐殊察觉他醒了,转过身来,给他倒了杯热水,递到手里。
祝平叙望向他眼底,还没开口,齐殊就冰冷冷地道:“王谪放心不下你,又没时间过来。”
哦。
祝平叙悄悄攥紧被子,最终没能发现齐殊眼中的一抹温柔——和当年哪有区别?
可惜齐殊不懂,到现在都不懂,自己对面前这个人到底该是什么态度?所以他故意忘记祝平叙的生日,故意和王谪过生日……到底是心动还是动心?
他像个没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还得是渣男那一卦的,自己不知道的就要拿别人做实验。
他不知道自己或许会后悔,或痛苦无比。但此刻他做的决定没人能揩去。
“他什么时候能放心。”祝平叙问。
“等你出院了吧。”
“那也不用。”
“不总是我,他也得来。”
“……”算了。
齐殊觉得心里酸涩难语,他不好形容这叫做什么情绪。
肯定,跟祝平叙擦肩而过,越行越远了吧。
但他再难过些什么呢?
可能不太适应吧。
以往两个人没这么尴尬的,就算没有话题了,祝平叙也能扯出两句来,然后等着齐殊笑骂他啰嗦,在沙发上扭打作一团。
但如今惯爱啰嗦的人病了。他累了,啰嗦不起了。惯爱沉默的人想活跃气氛,也不懂该怎么做,只能静静地,仿佛还在等待对方先开口。
“登登。”病房外突然响起清脆的敲门声,过了两秒后,两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推门而入。一个长相清秀,一个则是俊朗——齐殊都要怀疑,人们是不是都生得愈发好看了。
不过敏锐的嗅觉叫他发现,这两人……大约是一对儿。
两个医生踩着洁净的大理石地板进来,长得清秀的那个检查了下祝平叙绿铁皮床头上挂着的老旧白色标致牌,上头白牌黑字地写着他的名字、民族、病号。另一则走到他身边,齐殊“从善如流”地退到一旁。
就见那个俊朗的医生叫祝平叙张开口腔,拿着只手电和棉棒摁压了几处——祝平叙几乎要呕出来时,对方便丢掉了棉棒,冷酷地收起板子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