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筱捧着耳环,如捧着一件稀世的奇珍。但她没有说谢谢,反问御书:“若不是在这里碰上了,你会主动来找我么?”
御书牵强地笑,说:“一只耳环罢了,你是千金小姐,哪里会在乎这些。我也是碰巧遇到你,便归还了,若碰不到,我想我真是不会专程去找你的。”
映筱盯着御书,眼神有些犀利。她不会说,御书也不会知道,这只耳环是她故意摘下来扔在医馆的,几乎就扔在御书的脚下。她希望御书能以此为借口,到黎家来找她。但却是神女有心,襄王竟无梦了。
心变
菊花和芙蓉相继凋谢,山茶花开了满园。百无聊赖的时候,映筱便在家中的花园里,对着两株白茶发呆。
通常都是凤盏陪着她。
虽说是丫鬟,映筱却将凤盏当成姐妹般看待,已是无话不谈。凤盏见她终日愁眉不展,问她:“小姐对那胡御书当真如此着迷?”
映筱无从否认。
凤盏便问:“既然江月白已死,还要不要再用镜花水月占卜一次?”
听到占卜二字,映筱的脑子里即刻浮现出当日的情形,手心又凉了,说,不用,然后起身往大门外走。走到门口,迎面就有一个人进来。
是当日盘问映筱的警察。
也许是因为穿便装的缘故,眉宇间的神态也柔和了几分。他问映筱:“黎世伯在吗?”映筱便才知道,原来他就是父亲常说的,刚从南洋回来的沈氏一家的独子,沈延。
沈家与黎家原本是世交,后来因为沈家的老太爷携家眷迁到南洋,往来便疏远了。如今,又为了家族的生意再搬回香港,待一切安顿下来,自然也要走亲访友了。
沈延便是特地来邀请黎家的人过府一叙。
是夜,映筱的梦里出现的,是沈延温柔而英俊的脸。尚未清楚个中的讲究,第二天醒来,一切忽然变得不一样了。
映筱爱上沈延。
望着他的时候,眼睛里只有迷恋。好象胡御书从来都没有存在过。黎家的人除了凤盏,都不知道映筱和御书的事,自然也就不觉得奇怪。
而沈延对此只感到惶恐。
那一阵子,映筱常常在差馆的门口等沈延下班,然后两个人去茶室或者公园。沈延的笑容尴尬动作僵硬,映筱却似一点也没有察觉,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欢愉。
经过医馆,映筱不再多望一眼。从前的惆怅烟消云散。甚至是在同御书面对面擦肩走过时,她的眼里,也只有沈延。
沈延第一次对映筱发火,是因为她在他执行任务的时候突然出现,令他分神,导致犯人逃脱。混乱中映筱受了伤,脖子上有轻微的划痕,留下一道细细的纹路,但沈延不问不管,推开她,说:“能不能别再缠着我!”
映筱竟然还是笑。就如一个分辨不了对方喜怒哀乐的婴孩一样,巴巴地望着沈延,眼里都是希冀。然后她去拉沈延,手腕上用红绳串着的银铃叮当做响,她央他去海边看日落,再次被他拂开。
第三次。第四次。
最后沈延几乎是暴躁地将映筱像一个木头箱子那样推倒了。映筱跌坐在地上,脚踝擦破了皮。沈延决绝地走。连头也不回。
映筱望着那背影,脸上没有一丝难过的表情。
后来,扶她起身,送她回家的,是御书。
幻爱
夜阑人静,映筱睡得酣甜。直至房门被推开,人影如鬼魅般移过来,她仍然没有察觉。一张素白洁净的脸,望着她,便在幽冷的黑暗中,逐渐绽开诡秘的笑容。
那是凤盏。
回想几天前的深夜,她便是这样,趁映筱熟睡的时候,在她的手腕上系了一串带铃铛的红绳。那红绳是用符水浸泡过的,符水里,还有她当日偷偷从沈延的肩膀上取下的一根掉落的头发。
而映筱,右手腕上戴了一串红绳,她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她对沈延那种突如其来的病态的痴迷,都是红绳的牵引。
凤盏是苗疆的女子,懂得一些巫蛊之术。镜花水月的占卜,也是她设下的圈套。她用幻术让彼时的江月白出现在镜中,以至于镜中真正显现的究竟会是何人,她和映筱都来不及不知道。她没有想过要伤害映筱,毕竟主仆一场,她待她不薄,她只是想让映筱的心从御书身上迁移开。
先有江月白。
如今换成了沈延。
因为,她也是爱御书的。
比映筱早。比映筱深。
也惟有她这样在意又清醒地立于局外之人,才可以比映筱更明白地看到,御书隐忍而深切的迷恋。她怕感情的汹涌和措手不及,只好及早地将他们拆散。
但她始终估不到御书那份心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