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筱发呆似的看着,好一会儿,突然失声尖叫起来。
浮尸
滨江路上,游人三三两两。树都开始落叶。映筱越发觉得凄楚荒凉。凤盏跟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江月白就那样迎面走过来
“黎小姐,”他说:“我们真是有缘。”
映筱不屑,本想绕道走,将月白却又拦住她:“我知道这附近有一间洋人的西餐厅很有情调,不知道黎小姐能否赏脸?”
“不必了,”映筱打断他:“江少爷的好意我心领。”
江月白恼怒。问她:“你为何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
映筱不答,回头对凤盏说我们走,可江月白却不放她,索性一把拉她过来,托着她的下巴凑到近前,目光挑衅而表情狰狞。
他说:“我一定会让你爹把你嫁给我。”
映筱狠狠的扇了他一个耳光。
哪天,是八月十四。下午
虽然只是下了一道战书,映筱却不无担心。江月白仗着父亲跟洋人的关系,不仅是在租界,乃至整个香港,都是跋扈飞扬,横行无忌的。
映筱也非初次同江月白这般冷眼相向,但她越是抵触,对方便越是不肯轻易罢手。
所以才有了占卜一事。
只是映筱没有看到她想的那个人。反倒被扭曲恐怖的江月白吓得失了魂魄。接连两天,噩梦不断。
第三天,江月白上了报纸的头条。
或者说那是江月白的浮尸。
惊梦
八月十七。
宜嫁娶裁衣扫舍沐浴。忌修造动土祭祀求嗣。
出海的渔民原本只是看见岸边的乱石堆里伏着一个人,走近了,才发现那躯体经过海水的浸泡,已然肿胀,面目都模糊了,还带着刺鼻的腥臭味,若不是他的那身衣服,和左手上镶宝石的戒指,要其辨认身份,只怕花费的时间更长。
映筱看到报纸的时候,刚喝下去的牛奶全都吐了出来。她想起那晚镜中所见,那个时候的江月白,面目浮肿,七窍流血,莫非已经是先兆?她问凤盏为什么会这样,凤盏也极为惊恐,只说自己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很快,有警察到黎家来。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五官清秀,轮廓分明,眉目间透着犀利和睿智。他问映筱:“八月十四那天,有人见你跟江月白有过争执,是不是?”
映筱点头。
他又问:“之后呢?”
映筱说:“之后便跟丫鬟凤盏回家了。”
“没有再出去过?”
“没有。”
映筱回答得很干脆。她知道占卜这样荒唐的事是没有必要也不能说出去的。她只想早早地结束这场问话。凤盏就在她旁边站着,低着头,默不作声。
夜里,映筱又梦见江月白,苍白,浮肿,面目狰狞,从镜子里慢慢地爬出来,一路都追着她,怎么也摆脱不了。
映筱猛然惊醒。天还没有亮。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她裹紧了被子蜷缩在床角,突然很渴望有一个人能在这样的时候抱着她,告诉她不要害怕。
想着想着,眼眶都湿了。
神诞
那样的一个人,原本是早就存在的。
映筱占卜,但求可以在镜中看到的脸,也是他。
他叫胡御书。玉树临风的名字。却只是一间医馆的伙计。映筱有一次在街上差点被一块匾额砸到,是御书救了她。
凝望的一眼。一个微笑。仿佛是牵缠不清的源头。
但她对他挂念。他却对她敬而远之。他叫她黎小姐,毕恭毕敬。作一个揖,便界定了他俩之间身份的悬殊。
每次想起,御书是不爱她的,心里只觉得有万千蚂蚁,尤其难受。
这天,映筱去医馆,御书就在她的背后整理药材。映筱故意说得大声:“我这几天总是觉得手脚无力,夜里还发噩梦,清晨醒来,脑袋也是昏沉沉的。”
老中医为映筱把脉,又开了方子,让御书为映筱抓药。间中,他问她:“江月白的死,没有牵连到你吧?”映筱心中窃喜,说:“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御书抓药的动作稍稍迟滞了一下,抿着嘴,随即便又缄默了。
之后再碰见,是在九月十九的观音诞。尽管周遭的人群熙来攘往,甚是拥挤,映筱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御书。
她对凤盏说,你到山脚的茶餐厅等我,然后便朝着御书的方向走过去。
有希冀,惊喜,和笃定的表情。
近了,御书才看见映筱,他问她怎么一个人,映筱说原本跟凤盏一起来的,但是被人群冲散了。她说:“你可以陪我去找她吗?”
御书没有推辞,还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耳环,递给映筱,说:“上次你掉在医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