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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迟日(71)
作者:罗浪 阅读记录
目光調回到面前學生:“管逢疏,就依你今日所問,拋去這黨爭權鬥不談,單論個人平生所為,令尊管學士、竹西君遲學士二位,為民生國計,殫誠畢慮,忠言讜論,終生不為權職利害所驅,才乃是真正的國之楨幹、士之表率,此等赤心於今已是殊不複見。無論今上以何目的重揚其名,於天下人來說都是實至名歸,值得贊頌和引為楷模。於你,更當如此。”
一語說得管臨是熱血沸騰,是呵,自己單從黨派之爭上暗自揣度,卻如何不信,憂國恤民之臣,天地可鑒,本就自得人心。
“今日即是將個中利害與心思與你略理清,”孫昧總結道,“隻恐有朝一日卷入風暴中心,隻見眼前利弊,隨波逐流。須知你此生既入仕為臣,何為本心。”
管臨感自肺腑,深深拜謝。
隻是,念及方才所提,仍有一語難平。管臨咬瞭咬嘴唇,直言問出:“依學博所見,所謂‘謀叛’,幾分可信?當真‘永世不得重翻‘?”
孫昧雙眼銳利盯來,口中卻沒那麼爽利瞭,半晌,隻默然捧起茶盞。
管臨心中一塊巨石微微擡起又重重落下,依孫昧的神情態度,竹西君那所謂謀叛罪名不僅實錘,且怕是連親朋故友都無力爭辯翻動的,那麼錘。
出太學,往西去約兩三刻鐘的步程,與酒樓遍佈的新門外大街交叉,一條行人稀少的橫街在語笑喧闐的節假氣氛中,看起來不太顯眼。
傳說中的晚弦街。
街東頭的當年管學士府,早已改換門庭,如今匾上書“齊府”大字,不知住的是當朝哪位高官顯貴。
管臨已非初次造訪。去年剛來京,時逢春闈備考前,此府前果然如當年那人樹上所說,日日皆有備考貢生前來祭拜當年連中三元的管狀元,門口亦有小商小販,迎合賣些彩頭小物。
今時中元前日,附近商販攤上擔中放眼望去,賣的皆是盂蘭盆、麻谷窠兒、穄米飯等時節物件——哪有什麼常日懷祭,一切不過都是應勢所需罷瞭。
沿街往西去至盡頭,便是至今仍封禁空置的昔日遲府。三代翰林,盛名天下,幾十年殫精竭慮位極人臣的名門望族,竟隻朝夕間風雲散盡,人去樓空。
七月間並非花季,街兩旁的杏花樹無精打采地聳著灰褐枝椏。管臨在去到街盡頭前轉瞭彎,今日心情分外澎湃而又沉重,並不想再去親眼目睹那空府殘貌。
緩緩步回近新門外大街交口,一傢酒肆前正有小二迎街攬客,此店規模不大,且朝向清冷晚弦街,不似新門外大街沿街酒樓那般衆客盈門。
一見來客,小二忙熱情招呼道:“客官裡邊請,才還念叨您這幾日會來。”
管臨詫異:“你認得我?”
小二陪笑:“小看小的記性瞭不是,您這平日中不見,每逢節日都必來小店一坐,怎會不認得。”
京中人來人往,每日過客萬千,他倒有這等記人功力,頗令驚詫。管臨突心弦一動,問向他道:“你在此幾年瞭?”
“算來快兩年啦,才前我是城北跟師傅學點豆腐的,受不得那個無趣,寧可來跑堂天天見人多些話說,哈哈。客官您,老地方?”
才兩年,與當年街上故人肯定是無交集瞭。
管臨放下一時妄念,隨小二指引落座。所謂“老地方”,隻是離門最近一個兩面靠邊的小方桌,此桌雖配二凳,若真兩人同坐卻實在局促勉強,管臨既每次都獨自前來,便隻揀此位坐,不與店傢占桌添亂。
落座側望,遠近兩行道旁樹被錯落框進四敞高開的店門中,隻可假想花期景象。一陣清風拂來,微微緩解瞭七月午後要命的悶熱,更將門口的青佈酒望足足撩起,迎展出巨大醒目的“酒”字,旁小字書有店傢字號——
望杏樓。
蔔算子
“東邊的海味南邊的湖鮮,現京中最興的乳飲羊、紫蘇魚、鵪子羹,樣樣都有,客官今來點甚麼?”
“醬燜肘,可有?”
“這您問著瞭,一看就是懂行人!”飯時未到,店中客少,小二逮住一個能說話的嘴不停,“咱望杏樓的醬燜肘可是全京一絕,隻老炎京人才知曉!不是我說,要不是今兒過節晚上有貴客宴席,後廚還真輕易不備這道。客官有口福瞭,這就喊給您先燜上份,好菜不怕等,這道可要耐心等上會兒。”
管臨點點頭,加瞭西京筍和鹵花生各一小碟,擺明慢等不急。
“酒的話,老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