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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迟日(501)

作者:罗浪 阅读记录


暫代儲君執政?

管臨多日自我隔絕不曾傷神費思的大腦,一旦敞開容信息湧入,豁如齒輪開啓,一思便瞭。

自是因其膝下有個符合各方觀念期待的儲君之選,且情況又極端微妙特殊:該子既名義姓周,周氏江山不致有改弦大逆之患;又實是周璐“親”兒子,她本也甘願順位傳下去。

兩全其美,都能說通。

如此驚世駭俗走上女帝一步何等艱難,周璐面臨各方腐朽暗阻,兵力人心法理缺一不可,為安撫這一朝遺老勢力,暫同意以所謂代儲君執政之位登上大寶——先登再說。不過一個名頭而已,並無實質性制約。

“殿下應瞭?”管臨卻意識到事態嚴重,這豈不是又將晚兒牽扯進去?

“殿下於儲君之名是應瞭,以後再改也未嘗不能,”齊海晟也明白這道理,但眉頭緊皺,仍是對長公主的固執己見百思不解——“卻對全朝‘去父留子’之請,說什麼也不肯妥協。”

去父留子……難怪這些日來,登門訪客驟減,有點敏感度的已經嗅到這朝中風向瞭。

於外界看來,唯一的不安定存在,正是這兒子衆所暗知的“親爹”。以史為鑒,男帝後宮尚有外戚幹政之患,如今若令此“皇子”親父身居高位,隱患埋下,若來日當真有人心懷不軌,揭血統而起……

齊海晟說到這裡,嘴角甚不自在地一抽,看向神色明顯凝重起來的管臨,幾度欲言又止,終忍無可忍道:“所以我今兒來,當是幹什麼的?看你還躲傢裡悠哉做夢呢。孟地一行我從未與人多言,廖青他們幾個也都交待過瞭,殿下怎麼個說法咱們就都隨她說。可是管逢疏你……宮裡抱個兒子是便利行事,你跟著白按個爹名,圖什麼啊?”

經過炎京一劫,裡外策應生死一戰,實可謂過命之交瞭,話說深點齊海晟覺得不為過,掏心掏肺道:“這遭不抓緊澄清,你這輩子仕途可就全砸這裡頭瞭!”

“爺,急訊!”

齊海晟話還沒說完,外頭一小廝慌頭慌腦闖進來,湊耳低語瞭幾句。齊海晟聽罷,神色一變,告辭欲去。

管臨眼望著他聽訊間向己瞟來一眼,那神色甚是古怪,心中一凜,脫口貿問:“何事?”

齊海晟一刻也耽擱不得,轉身出門,隻向管臨擺瞭擺手,意是軍中密事,不便多言,擡腳上馬車匆匆走瞭。

前時所談還不算多洞心駭耳,這偶起一幕卻令管臨心忽一下就提到瞭嗓子眼,就此怎麼也止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這會夜晚光景瞭,能有什麼十萬火急的軍中急訊?遲階南下此去,雖每一程都寄信回京報平安,但戰場上瞬息萬變,戰況急報自是最快先傳到官方軍部的,齊海晟正是當前京中第一坐鎮武將,他得瞭什麼前方噩訊嗎?!

越勸自己冷靜,越不往好裡想,管臨急令亞望去向遲階留京部下打探,如何也止不住心裡不祥的念頭,不覺手足冰冷,坐臥難安。

分明再大的生關死劫也都歷過瞭,可似乎見過向死而生的黎明曙光之後,一分一毫的兇險危象都變得再難承受。

如此忐忑無解,輾轉反側到三更天,才迷迷糊糊有瞭些睡意,忽聞前院隱約傳來喧鬧啼哭聲,管臨一個心驚起身,外袍都未披整,飛奔瞭出去。

隻見一老一少不速訪客被攔在瞭門口,正情緒激動哭訴著什麼,亞望聽得懵懂,擡手去扶那腿腳都似要立不住瞭的老翁。

阿奇則被那小的扯住袖筒,苦苦懇求,聞聽內院管臨出來,阿奇轉過身來,臉上閃過一絲奇異的漠然。

管臨聽聲就已認出,小的是書僮小聞,奔近定睛一看,後頭那頹萎疲累到已認不清面目的老者,竟是琴州太守府上的秦管傢。

“小舅公……”

“舅公爺!”秦管傢一見管臨,如見天日,當即俯地大嚎,“救救肖傢,救救老爺,冤枉,冤枉啊!”

管臨忙將請講宅內,老少二仆涕淚縱橫,你一言我一語,拼拼湊湊才大概講出個原委——

原來前時肖子平替周迨勾結東窩人,於戰前便領命先押瞭一批炎京中搜刮的典章鴻寶出京,由運河南下秘運往營州港,以備接近周迨轉逃江南後路。

肖子平念著此去兇吉難料,若萬一連江南也拿不住,傢族日後遭累,遂特經琴州去接老父,欲攜傢眷同奔。

未料肖謹良聽罷,勃然震怒,不僅未作逃跑打算,竟痛定思痛下做出誰也沒想到的忠烈抉擇——反將兒子扣下,連同押送秘訊上報給上峰淮東路安撫使任簡,及時阻截住瞭運往海外的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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