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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迟日(489)

作者:罗浪 阅读记录


心跳戛然而停,而口眼猶瞠,一代賊君死未闔目。

“便宜你瞭。”賈時對這老雜碎蹬腿得如此輕易不甚滿意,一腳踢開瞭殘屍。一抹說不上是解脫還是厭倦的濃重情緒在他臉上痛苦顯形,又一忍而匿。

大仇得報嗎?或許吧。為他那所謂的骨肉至親。

此生根本從未得到過這“至親”任何實質性的慈愛呵護,回望可笑半生,全是陰差陽錯的戲耍,處心積慮的算計,隻除瞭……

他拋下自己斷刀,拾起那利劍,森然轉看向管臨。

管臨從泥石中撐起,卻回往血污間摸爬去,一身支離弱骨背朝那指來劍鋒,毫無躲閃之意:“你都知道瞭。”

賈時不屑與他核實來龍去脈,隻拭刃冷笑道:“我倒一點沒想通,你娘為何沒將這地道一並洩出,是莫韉價錢給的不夠嗎?”

管臨血污中摸索,搜向周迨屍身,將他棄國遁跑間隨身帶走的珍寶細軟都翻瞭出來,耳聞賈時此恨諷之語,腦中忽閃過攸蓮臨終前涕血交垂的一句嘆息:“娘這一生翻雲覆雨無惡不作,唯獨從未想害你爹性命……”

管臨搖瞭搖頭,在這堆哪一個說不準都價值連城的物什中細細辨認翻找,終揀出三方璽印,幾塊令牌,一枚精巧特制的鳴鏑,握在手中。

賈時冷眼看他這副專心搜斂的模樣,皺眉道:“我可沒說要放你走。”

地道轟隆震響,下方去路積水倒湧,眼瞅便已漫灌瞭上來,就連才前塌倒擋住去路的一方巨石,也禁不住這沙浮泥軟,顯出搖搖晃滾之勢。

“沒打算走。”

兩頭封堵崩塌在即的狹長土道中,這僅剩的兩大活人,毫不見聯手協力,抓緊逃命的意願,管臨將那搜來的物件遞向賈時,指瞭指地道出城方向,無暇細論什麼經年恩仇榮辱瞭,他目光落在賈時隨身背負的弓箭上,語聲虛弱,卻幾是命令道:“你帶出去,找齊海晟。東窩人驅兵潛藏於左近,隻待接應周迨逃出發令,載著炎京宮城內無數典章鴻寶的賊船就將離港啓航,酬與東窩人,護送周迨餘黨逃往海中洲。”

賈時聽罷,並無半點動容,隻將那拾來的利劍歸鞘,提起來就往反方向走:“你自己去。我要回宮。”

管臨詫異擡頭,見他果真往那封死的地道入口返去,一剎之間,竟冥冥猜得其心思意圖,提聲冷酷道:“周瑯死瞭。周迨放棄炎京不甘,臨死還隻想挑燈撥火,信口雌黃,你當真。”

賈時停步側頭:“死瞭,你親見嗎?”

管臨看著腳下這具血液未冷的獰屍,深深無力地嘆瞭口氣,周迨天良喪盡,唯恐天下不亂無所不用其極,人雖終於死有餘辜殺在瞭這裡,其身後遍地設坑,貽害無窮,卻是堵都堵不過來。

遂將前時影影綽綽探得,並不十分確鑿的揣測悉向賈時道出:“周迨留下瞭一群昆西騶守太虛殿,依他一貫手段,定是命待城門一破,便點燃丹爐火藥,將炎京城燒為灰燼。他才前騙你此說,也無非是想讓你去添亂助陣,將水攪渾。”

自古成王敗寇,任周瑯是條真龍假龍,但隻坐過皇位,攬過權勢,周迨怎可能還留這等隱患存活於世。

賈時怔怔不動半晌,忽反問:“那又怎樣,周璐耍弄我們這許多年,她不該死?”

言及此處,他似壓不住暴怒改瞭主意,一躍而回,整個人頂天立地般堵住艱難起身欲走的管臨去路:“押你回去一道,徹底瞭結一場,誰也別想好活!”

管臨自知勸他不動,亦不再費力言語,自將那璽印鳴鏑收起,向懷中妥帖揣好,一意繞開他腿腳,往巨石縫隙方向爬去。

賈時見他充耳不聞,隻拖著重傷弱體,一雙無力的手,狠命在污黑石土中挖刨開路,仿佛塵間萬事都已無所眷系,至死隻剩阻擋賊船遁跑這渺茫一念,整個人行屍走肉般不可理喻,又執著麻木無畏無懼。

這副狀況,別說推不開巨石,就是爬過道口,又哪還有命能在刺骨激流中遊活遁出?

賈時擡腿欲一腳攔斷,目睹此情形,心中一陣震蕩莫可名狀,湧出口外,卻仍是字字冷言諷語:“別想瞭,我煽動召集瞭群幫手,如不出所料,城外河道口無數憤怒百姓都在等著攔擊這老賊——憑你爹做盡好事的名聲,和你這些日的投賊求榮,出去被逮到就是碎屍萬段,知道嗎?”

漫水從被挖開的一個小小孔洞鉆湧而入,瞬間擊穿瞭周圍糊擠的淤泥,縫隙被水流越沖越大。

管臨停手擡眼,他始終氣息奄奄的面色,幽暗無神的目光,此刻回光返照般地忽閃瞭一下,望向蠢蠢欲動仍想下手將自己擒回的賈時,恍惚在對方眼裡看到瞭一種殊途的執念,卻是同歸的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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