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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迟日(363)

作者:罗浪 阅读记录

但管臨近到足夠聽清,他似乎隱約猜探出今晚究竟重傷在何處,輕柔的吻藥貼般印在遲階耳垂上:“我就是你傢人。”

“假若,當年……”遲階在發絲糾纏裡呢喃,但心裡的念頭刺之又刺,終形不成語言。

管臨卻宛若忽具破譯神通,他松開懷抱,直視遲階雙眼:“二姐留在炎京這些年,有志同道合的生死摯交,有口碑載道的刺繡職事,我從沒見過哪個女子比她更樂觀通透,活得愛恨肆意,她即使隱藏身份也足以自身魅力感染征服周圍每個認識她的人——人人都愛木如。人生在世總有悲歡,這些年你有你不為人知的苦痛,二姐卻也有她充實快悅豐神異彩的一面,我親見。”

遲階呆呆聽著,不發一言。

“對瞭,她還繡瞭一件鶴氅給你,”管臨起身就要回房去翻壓箱底的珍存,“以前同你說過,拿來與你看。”

遲階擺手:“不用瞭。”

管臨怕他不信,堅持去:“真有。”

“知道真有,那是給你的。”

“不是,”管臨至今記得遲欄當時的言語神色,“是給弟弟的。”

遲階起身定定拉住他:“是給弟媳的。”

管臨止步:“……”

遲階就手把他扯回向自己,狠狠親上他的唇。

是水。裊裊鬱蒸籠罩著的是水,隨纏綿蕩漾擺動的是水,唇舌間激蕩往來的是水,在身內熱意翻滾奔湧起來的大抵也是些水……

管臨率先退開,低垂瞭眼眸,為自己的不合時宜深感慚愧。

遲階撈起他下巴,喜聞樂見起來:“你害羞瞭?”

管臨驀一擡臉,卻有抹意外黠光在他眼中閃過,他抿瞭抿嘴,不妨順著他含混:“是,害羞。”目不敢再往面前種種溝壑起伏間多視,抽身就要走。

遲階一瞬猛然領悟,水花擊響,他起身擡手向管領衣帶撕扯。

管臨重喘一口氣,每一縷氣息都壓抑著危險,艱難勸阻:“別鬧。”

遲階長腿邁出來一條,不知是不是煮蛙水泡瞭半天的功效,渾身各處的僵麻感已大為減弱,甚至消失瞭。一種新奇的感覺在他心靈深處滋生湧動,凝結成瞭一些道理具象。

被需要比需要更治愈。

他如此強大難敵,又如此悲觀無畏,他習慣瞭所有因慕強求庇向他投來的考驗與依偎。在俗世戰役裡他從來都贏,但勝利帶給他的卻總是更深的墜落與苦痛。

而此時的感受卻這般微妙不同,甚至推翻瞭他一念前才剛起意成形的沖動,他看穿瞭管臨,更參透瞭自己,徹心徹身的交付原不單單出於寵溺與歡愉,是長久不安裡心甘情願被征撻的特例安然,是終生本能防備下毫無保留的主動失防,因他無時不刻都能深切感知到,對方是這世上於他無窮包容寬宥,永世炙烈以待的獨一無二的,那個人。

“就鬧,”他扒得輕車熟路,在管臨難作反抗之隙裡,貼向他耳畔揭穿:“……我受不瞭你受不瞭。”

管臨周身一震,眸光驟然幽妙,已然綻敞的胸膛劇烈起伏一覽無餘,那徒勞抵禦的雙臂,突就來瞭個逆回轉彎,反將遲階兜腿撈起,往池外抱:“……回屋。”

遲階受寵若驚,訝然得誇張:“厲害瞭你,抱得動。”

管臨此時就算遲階是座巨型秤砣也抱得回房裡去,不見吃力,反逞強挑釁似的顛瞭顛:“輕飄飄的,多吃點。”

“這還輕?”遲階雙腿緊纏瞭人,卻使壞地往下墜,“重不重,重不重?”

管臨難再多耐一分!停步轉身,就近將他壓靠向糙墻。

於是下一刻,遲階就再深切也不能地體會到自己到底有多重瞭。

那未曾放出的嘶吼,那久難開釋的鬱結,終於來到合情合理的情境下肆意宣洩,被撞得支離破碎,被碾得酣暢淋漓。

狂歌痛舞,與壓抑作別。

而管臨的每一樁尚欲去還留,今日奔波疲累如此,遲階情緒低落如此,他身勇心慚,糾結割裂,雖已雷池莽越,仍打心底不好意思讓自己太暢意。

而遲階偏偏就想看他暢意。

今夜本就不冷,還在熱湯裡沒知沒覺傻浸瞭一晚上,遲階卻直到此刻才真正感受到抵心酥骨的滾燙。他在狂暴的振顫後適應瞭漸次溫柔下來的搖曳,心有餘力地睜開眼,癡望著管臨的臉,被水汽朦朧的輪廓,欣賞他面容一如人前般清雋和雅,感受他暗裡風格大相徑庭的無忌肆虐。

低啞的喘裡溢出輕輕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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