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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迟日(242)

作者:罗浪 阅读记录


“這麼鄭重嗎?”遲階受寵若驚卻也尷尬瞭,“那不行,顯得我沒準備沒禮數瞭。”

管臨管他有沒有禮數,自顧自就從袖兜中摸出。

那禮物看去似是一節蘆管,玲瓏精巧,隻不足一指長短,一端盡頭掩著個拴繩塞,另一端末系著長長葦繩。

遲階接過好奇問:“是個什麼樂器嗎?”轉動翻看卻不見開孔。

“是,也不是。”管臨慢聲講解,“這東西叫菁蘆,隻在西南高山密嶺中生長,我去年訪夷地時住在嶺內營地,隻覺整宿整宿被風吹菁蘆聲吵得睡不著覺,但問周圍人,卻說聽不見,或聽見也很微弱沒至那麼喧鬧。臨走時我便特意采瞭幾根帶走留念。後來偶然翻醫書才知,天下各人耳朵聽到各種聲音的敏感度是不同的,我就獨對這東西強烈聽辨得出。”

他上手拔開那一端掩著的拴繩塞,繼續道:“於是我閑來無事時便拿它做瞭個物件,這塞子掩上,風吹不響,在曠野中拔下,但凡有一絲微風,幾裡外我都聽得到。”

管臨說得條縷清晰,原本自己預感送出和解釋時會免不瞭的羞怯,也被計劃之外的醉意恰到好處地掩消瞭。

遲階呆呆聽著,瞬間明白瞭此物用意,心間不由一震,繼而卻混雜湧上一股難以言明的愧疚與欣喜。

“下次再摔崖迷路什麼的,可不怕你找不到我瞭,”遲階故意輕描淡寫地說破,拿著就回往院中去,“我來聽聽看。”

院中清風微起,那敞開塞子的蘆管嗚嗚咽咽,果然自發就響瞭起來,聲音並不多強烈刺耳,隻如平常風吟葉動一般。

聽在管臨耳中,幾乎是百蟬齊鳴響亮嘈雜,他忍耐得辛苦,卻發自內心地興奮。

遲階震撼難言,手指輕輕撫著這天底下獨一無二的特制壽禮,心中篤定自此到死,這物件都毫無疑問要一刻不離貼身伴他瞭。

他剛要展開葦繩鄭重佩戴上,突又發現那拴繩一端蘆壁外還有處鐫刻,乍看似畫,寫意的幾筆窄葉,細瞧又像個誇張秦隸的扁字,似是個——“竹”。

“這是?”

管臨這會兒風一吹突然轉回清醒,仗醉佯狂的那絲底氣一下被醒沒瞭大半,聞問竟然莫名局促起來,將那直勾勾挑戰著對方應接的眼神也移開瞭,清清嗓回道:“竹……令尊道號,伴你同作銘念吧。”

遲階手撫著那刻字一動不動,審犯人似的,雙眼笑意褪去,泛起銳光牢牢鉗視著管臨。

忽一下,心中卻像是有根弦扯到盡頭崩斷瞭,腦中雜亂難抵的重壓轟然聯合回歸。他五指一收將那蘆管緊攥在手心,點著頭轉過身去,嘴中不住道:“好,好,好……”

“這些年來,其實我一直……”管臨再欲開口,卻發現時機似乎稍縱即逝。

遲階回過頭來,先前那一瞬動情到好似接近盛怒的情緒已拂去不見,轉眼重換瞭副彬彬有禮,嘴角勾起,卻笑得漠然疏遠,搶住管臨的話頭接道:“這些年你一直都在替我操心這件事,我知道。”

“來,”遲階擡步引回屋內,隨手飛速將那蘆管向脖上一套,接受得似十分隨意,他翻向桌上昨晚自己回憶整理下的姓名密據,忙不疊地道,“這些年我當然也日日夜夜都在想著翻案,這都是我先前離開炎京前私下收集到的當事人說法,二十多年的案子瞭,再不抓緊翻,當年人也死得沒剩幾個瞭。”

管臨疑惑想著這話題怎麼就被他七扭八歪過去瞭,不知是故意打岔,還是壓根會錯意。但見他既說到這正事上來,卻也不得疏忽怠慢,立刻打起精神,認真看向他遞過來的一張張紙箋。

遲階將這堆亂紙當炮彈一般地轟過去,成功立時轉移瞭其全部註意,他得以收瞭語無倫次喘上口氣,在側旁靜靜看著管臨研讀。

管臨的醉意不上臉,卻留瞭一點緋紅的罪證在耳廓,密長的眼睫小扇子似地眨著,每扇一下眼神都更見恢複清明睿智,他是真的馬上就思考看進去瞭。

這麼個萬般美好的人啊,遲階暗笑自己荒唐,才有一刻竟真動瞭拉著他陪自己一起山窮水盡絕望待斃的念頭。

沒有自己這麼一茬,本該是多意氣風發,或自由自在的錦繡人生等著他呢,更不缺知己紅顏相伴悠長餘生……

遲階咬著牙笑瞭一聲,突然道:“這些能托付給你日後回去幫著辦,我也就放心瞭。”

管臨放下手中紙箋,緩慢擰過頭來:“什麼叫托付給我日後回去?”

陋室陳設簡單,沒幾個能坐的地方,遲階自顧自揀最舒服的軟椅坐下,雙手指頭一下下交錯著暢想:“說到底還是習慣瞭這些年,離開草原這些天我都已經想念瞭,下馬就喝酒,提刀就幹架,這才是我過慣的生活,再回南邊去重新適應添什麼亂呢,這冤拜托你幫我雪瞭就好,我也算對得起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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