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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窥梦(69)

作者:拾澍 阅读记录


一瓶水送到許塵嘴邊。他直喝到箱子輕得一根指頭就能拎起來,才感覺似乎好點。他推開下一瓶水,低著頭微微地喘氣。紀淵看他的樣子,把水放回箱子,問道:

“好點瞭?”

“好多瞭。”

“回去吧,我送你。”

沒人提起硬盤和夜店。到酒吧門口,將要分別的時候,許塵把手伸進裝硬盤的口袋。他沒法冷靜思考,選擇不出,徒勞地把硬盤的邊緣按進指腹。他以為他們會像上一次,彼此留一回才分開,他還有時間猶豫。但紀淵這時說:

“我得走瞭,今晚還有直播。”

許塵的腦海空白瞭一秒。他的舌頭發麻,頭右側隱隱地痛,什麼也沒說,放著紀淵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瞭。

他沒心思打開硬盤,檢查裡頭的東西。簡單的清洗後,吞瞭三顆安眠藥,為的是沉睡。最後的清醒中,他眼前是與紀淵的聊天框。平生第一次,他徹底地不知道怎麼辦。這也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他安慰自己,不過是從陌生人變回陌生人。他的心向下沉,失重感叫他呼吸發緊,還沒準備好,就掉入無意識。

醒來時,他渾渾噩噩,頭昏腦漲。才想到五爺下的藥,怕是有不能和安眠藥混吃的成分。他從被窩裡爬起來,好像埋在雪中,嵌在冰裡,打著寒戰,燒瞭一壺熱水。挑開窗簾,陽光溜進來,街上走的人有一腳的,兩腳的,三腳的,四腳的……他緊閉眼,退回暗處。

神經淹沒在濃稠的漿液裡,一切都遲鈍、厚重、漫無邊際。水燒開瞭,可他已經忘記自己燒過一壺水。嗓子幹渴到極點,耳膜中血液轟響,身體像爛泥般,聚不起半點力氣。窗戶開著,秋風緩緩而入,他仿佛要窒息悶死。枯樹葉的味道令人作嘔。嘗試回憶發生過什麼,頭右側錘鑿似的痛,接著吐在洗手池裡。他必須慢慢的,打抖的手才能擰開水龍頭,喝幾口。他從浴室鏡裡看見自己,認不出。

倒回床上,手機振動瞭。意識忽然退潮般離開他。

再次醒來,許塵全身的骨頭好似碎裂後拼湊起的。水涼透瞭。他就著涼水吞下兩個咖啡因片,對抗殘餘的安眠藥。然後他坐著等待。過瞭一刻鐘,身體裡的化學戰終於差不多結束。步入正軌,依然糟糕,但有些力氣,幻覺也撤退瞭。他才發覺小腿和手指上有好些劃傷,便拿來藥箱消毒,貼上創可貼。

手機振動,他拿起來,幾十個未接來電。趙蕊的,星子的。紀淵打瞭三十七個,第三十八個正在響。看時間,距他吃安眠藥快過瞭兩天。他盯著三十七的紅點,過瞭幾秒才想起接電話。

“哎!通瞭——喂?許塵?”

“是我。”

“你……”趙蕊的聲音蠻橫地插進來:“你幹嘛啦?電話也不接,消息也不回,敲門也不開?瘋啦?”樓梯一陣響,就聽趙蕊的聲音從客廳大門和揚聲器裡一同傳來:“開門!”

許塵頭疼地按按太陽穴,站起來,霎時眼前漆黑。他兩天沒吃飯,膝蓋一秒也不多逞強,砸下地。他沒感到痛,聽見嗡鳴,意識還在,渾身震顫。廢好大勁,手指蹭到屏幕上的緊急按鈕。這是約好的,隻有警報響,才能破房門。他在地上,暗嘲這破信號雞肋。

趙蕊的高跟鞋先出現,緊接是紀淵的金屬腳踝。他嘴裡被塞瞭兩顆糖。趙蕊指揮紀淵遞這遞那,活像主刀醫生,熟練地給他吊瞭袋葡萄糖溶液,搬上床,算是救活瞭。避不瞭挨一頓訓。趙蕊聽他招完致幻藥加安眠藥加咖啡因片、斷食斷水的療法,險些把屋頂吼穿。

約莫到深夜,酒吧歇業,他才能下地活動。趙蕊千叮萬囑,繳瞭抽屜裡所有安眠藥和咖啡因片,帶著滿臉擔憂的星子回下矩。他以為傢裡隻剩自己,出臥室找硬盤,見紀淵一聲不吭,守在門前,屁股底下是從酒吧搬上來的椅子。

三十七個未接來電在他眼前晃,他避開紀淵的雙眼,說:

“我有點渴。”

“那兒呢,剛燒好,兌點涼的,不然燙嘴。”紀淵這麼說,還是站起來去接瞭一杯給他。大概是察覺到許塵的不自在,他把手在褲邊抹兩抹,就說:“那我先回去瞭。哪不舒服,打我電話。離得近,來一趟也方便。”

許塵想拒絕,說些絕情的話,可手裡的溫水讓他狠不下心。他說瞭句“謝謝”,把紀淵送至門口。站在樓梯前,紀淵回過頭。門把許塵遮著一半,也把他遮著一半。他們剩下的一半錯開地拼在一起。他說:“後天有傢面館要開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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