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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事(18)

作者:夜深风竹 阅读记录


可是你的善良,你的溫柔,始終是錯付瞭。

誰能想到周那樣的人,還能哄騙得到女學生?我第一次聽到時竟然都氣笑瞭,可憐,可嘆,可悲,也不知道他用瞭什麼手段,或許是女學生瞎瞭眼。可惜你表姐和表姐夫彼時已經去澳洲定居,要不然也不至於一路被他蒙在鼓裡。結果,事情鬧出來,那學生傢長打聽瞭他的住處,又找來你傢撒潑討說法,你們全傢人又驚又氣,你更是羞憤難當。已經六個月大的女兒,就這麼沒有瞭。

說到底,周就是個混蛋,是個流氓,你卻因此而懲罰瞭自己。你沒有一點錯,為什麼,究竟為什麼這麼傻。他最後隻是被大學開除瞭教職,想告他入罪,法律竟也拿他沒奈何。

你看,我又忍不住說起周。不提他瞭,以後都不再提他——相信他會有自己的報應。隻是我卻再也見不到你瞭。

鳳去樓空,隻剩得我情未磬,無論拜哪一路菩薩,都解脫不瞭此刻的苦難。淚如雨下,已經不知所言。

阿南

81年·冬至

阿南放下鋼筆,在閣樓窗前呆坐瞭一會兒,信箋上的字跡幹瞭,她把信紙仔仔細細地疊好。拿出打火機,像以往很多次那樣,把信紙放在黃藍色的火焰上:火舌慢慢把紙吞掉瞭,文字在被點亮的瞬間升騰起來,繼而又暗淡下去,最後變成瞭片片紙灰,像蝴蝶一樣飛散開去。

“阿南!阿南啊!”

鄰居叫她,阿南答應瞭一聲,連忙跑下樓去。

媽不知道跑去哪瞭,一個小姑娘扶著爹剛回到門口。

自從眼睛不太好使,爹就迷上瞭去書局聽評彈,跟那群蘇州上海的老故舊們喝茶吃點心,一呆一天。今天天黑得早,看不清路,還要麻煩人送回來。

阿南連忙攙扶過老爹,爹卻掙開瞭她的手,晃晃悠悠地自顧自往裡走,“都說瞭,我不是瞎,隻是眼力差。”

阿南瞪瞭他一眼,反正他也看不到。小姑娘沖她笑,“你就是林叔的女兒?林南生?他老是提起你。”她一口不太熟練的粵語,還夾雜著上海口音的國語,聽著讓人頭疼。

阿南點點頭,“今天真是謝謝你瞭。”

“我叫蓓蒂。”小姑娘忽然湊近她,阿南卻往後退瞭幾步,“咦,你怎麼在哭?”她眨著一雙小鹿般的眼睛,純真的樣子讓人不忍心對她撒謊。

“沒有,我的眼睛也有病。”阿南用袖子擦瞭擦眼睛,又隨手拿瞭店裡一盒點心送給蓓蒂,“薩其馬。今天冬至,早點回傢吧,路上小心點,知道嗎。”

“嗯。”蓓蒂點頭,看阿南把店門關好,轉身走到大路上。她一路走回去,心裡卻都是阿南那張憂鬱疏淡的臉。

第 11 章

“夜色茫茫罩四周,天邊新月如鈎。回憶往事恍如夢,重尋夢境何處求。人隔千裡路悠悠,未曾遙問星已稀,請明月帶問候,思念的人兒淚常流。”

——劉如曾·《明月千裡寄相思》

飛機穿過厚厚的冬日雲層,降落在溫哥華國際機場。從機艙出來的那一剎,撲面的寒風幾乎卷走Angie身上所有熱氣。原來這就是真正的寒冷,她第一次深深體會到。

範老板按約定時間來接她,見到Angie他開心地搓著手,有點不知所措,接過她僅有的一隻小皮箱放進車尾箱裡。Angie上車落座,兩人努力克服著陌生感,一路有一搭沒一搭地找話說,開瞭十幾分鐘,Angie終於忍不住問,“還要多久到?”

“快瞭快瞭,冬天嘛,車子開不快,嘿嘿。”範老板笑起來很憨厚,新襯衣漿得發硬的白色領子卡在他脖子裡,一定讓他不太舒服。

Angie望向車窗外,路旁堆積著殘雪。在香港,不會真正下雪,雪花被做成高級商場裡的聖誕裝飾品,代表冬天的精靈。在這裡,雪卻不矜貴,像髒兮兮的抹佈被隨意堆放。

靠近市區,路上人多瞭起來,一些大人小孩在裝飾聖誕樹、懸掛各種節日飾品。幾十個小時的飛行讓Angie充滿疲倦,想起在啓德機場時,Pat到最後才來送她,那滿臉的冷靜,更讓她心裡刺痛。

範老板仍兀自介紹著路名、街區名,那些英文名字也讓她頭疼。

平心而論,範老板不算一個太壞的結婚對象,能在異國他鄉憑雙手掙錢,也沒有太多花言巧語,是個本本分分的男人。但一想到這個陌生人,以後將成為自己最親密的人,甚至是在異國唯一的依靠,Angie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來。這個時候她不禁想起阿媽,阿媽是怎麼嫁給繼父的?沒有見過幾面,就踏入一個陌生人傢裡,然後成為他的妻子,這要怎麼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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