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巨响，蛇出现了，它甩尾，毫不留情地击碎了複生背后的玻璃墙。

破碎的玻璃像是在记忆长河里的粼粼水波，漂浮向宇宙的海。一大块窟窿出现在飞船上，安全警报器顿时发出哀鸣。

複生不再浪费时间，他向后跃去，倒在蛇的身上，倒向群星璀璨的宇宙。

乘着蛇，飞向远方的前一刻，複生最后看了希尔一眼。

希尔站在那块空出的窟窿边缘，他静静地注视着他，他们之间相隔银河。

猩红的血凝在希尔的下巴处，他的眉眼间无悲无喜，像神佛，像野兽。

伊泽姆的团员都知道，複生亲吻谁的嘴唇，意味着他将会杀死谁。

希尔当然也知道，他想起来了这一点。

可是他依旧没有阻止这个吻。

因为複生的唇很温暖。

第20章 落雪泥（一）

（一）

谢游之偶尔也会想起複生。

尤其是在每天晚上躺在床榻，準备入睡时。

在和複生一起睡了将近两个月之后，饶是谢游之，也有些难以回归到一个人的生活。他总会半夜时分习惯性地醒来一次，给身边的人掖上被子。

不仅如此，这已经是弗兰特第五次拿到采购单后向他确认，“先生……我们真的需要草莓蛋糕吗？”

“噢——”

谢游之放下书，他这才想起来，刚刚一不小心又把複生喜欢吃的东西加进了单子上。

弗兰特往下看，接着说，“还有巧克力牛奶、小羊羔嫩肉、黄油曲奇，我看看还有什麽——儿童零食礼盒，备注上面写着记得索要全系列的配套玩具？”

谢游之听着这一连串的报菜，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此之前，他都没有意识到複生爱吃的东西原来这麽有辨识度，“抱歉，弗兰特，多亏你的检查。”

弗兰特耸耸肩，“所以这些东西都要去掉对吗？”

“留下那个草莓蛋糕吧。”谢游之说。

在弗兰特惊讶的注视下，谢游之解释道，“假如複生没有吃饭就回来了，那麽一块草莓蛋糕和一杯热牛奶正好足够。”

“先生，你已经知道夫人什麽时候回来了吗？”弗兰特更惊讶了。

这个，谢游之当然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如果複生回来打开冰箱，发现没有任何自己爱吃的东西，十有八九会造成很糟糕且难以挽回的后果。

于是，谢游之没说什麽，只是对弗兰特笑了笑。

在複生离开的三个月里，谢游之终于看了《魂牵梦萦》。

电影成片显然比拍摄期间，斯莱丽发来的断断续续的样片要震撼许多。

谢游之很理解，为什麽所有人都着迷于最后複生赤脚走在雪地，逐一脱掉衣服的场景。

複生脱掉一件件的衣服，象征的是心底深处压抑许久的原欲被释放而出的快感。人性的枷锁随着最后那一件轻薄的纱衣，飘向了群山之外，剩下的赤裸，足以令人神魂震颤。镜头下他完美的酮体，既是美，也是欲望；既是他自己，也是每一个观看者。

相比起这儿，谢游之更喜欢的，反而是被许多人抨击“过于暴力”的一幕。

这一幕，複生跨坐在布鲁恩·林父亲的身上，他拿着刀，像是拿着画笔似的，缓慢而有力地割断了身下alpha的喉咙。那个alpha咽下最后一口气后，他才停止缓慢地切割，他直接扯下那颗头颅，举在半空中，欣赏自己的战利品。

他宝蓝色的指甲在那个alpha乱糟糟的头发里闪闪发亮，就像是散落于枯草地的蓝宝石。

很美，也很複生。

谢游之想。

每每看到这儿，谢游之久总是不可避免地想起複生赤裸着上身，跨坐在他身上的模样。他的指甲也是如此妖异的蓝。

关于自己为什麽唯独钟爱这一幕场景，谢游之思考了很多。

複生的离开，给了谢游之充足的时间来思索自己的内心，探寻许多被忽略的情绪碎片。

他总是这样，细腻地观察别人，也观察着自己，有着极高自省能力的同时，也始终丈量着自己的每一步是否都合乎计划。

谢游之很明确自己并没有任何对cult电影的喜爱倾向。他的观影记录上纪录片居多，其次就是一些很古早的文艺片，偶尔也会有侦探悬疑片或者科幻片。

或许他喜欢这一幕，是因为在潜意识里，他认同这一幕。

谢游之手中的钢笔在半空停留许久，赶在墨水滴落在纸张上前，他回过神，合上笔盖。

谢游之一直都知道複生的危险，也一直都对此保持警惕。

很多个夜晚，他们在床上聊天。複生躺在谢游之的怀里，谈到今天在校园见到的人，他总能依靠本能和直觉，相当精準地辨认出那些与谢游之不相合的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