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高空坠物降落在城外，産生接二连三的轰鸣，大地震颤。

人们终于明白空袭并非玩闹，尖叫着想跑，可人聚得那麽多，缠死的线哪儿那麽容易解开？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进市政大楼！里面有防空洞！进不去的都会死！”

所有人向大门的方向沖去。铁门还关着，无数双手抓住栏杆，拼命摇晃，合页处发出牙酸的巨响。

“放我们进去呀！”有人哭喊，“荣少将真的想让我们死吗？”

天幕的红光再次亮起，第二波死亡的雨就要落下，这次可能就会落在城内！

于是后方的人爬上前面人的肩膀后背，想踩着前面的人越过铁门，尖叫怒吼此起彼伏，不断有窒息的人脸消失在脚下，被黑暗吞没。

又有人从市政大厅里跑了出来，手里拿着钥匙，哆嗦着去开门。可铁门已经被成百上千的人压得倾斜，他抖着手满头大汗，半天捣鼓不开锁。

“第二波空袭来了！”

更多的人扑到铁门上，群衆喊着口号，拼了命地往下推、往下踩。一声巨响，铁门带着无数人的体重轰然倒下，开门的人被压在最下方，瞬间化作一滩血泥。

黑漆漆的人海如被洪水追赶的蚁群，挤过狭窄的门，溃散逃入市政大厅之内。

达摩克斯之剑落下，第二波火雨笼罩了主城，跑得慢的人凄声尖叫着被烈焰吞没，在他们身后的城景升起道道黑色浓烟。

逃过一劫的人们沖进大楼一层。大部分人往下跑，仓皇地寻找着安全的角落。

却也有人逆流而行，沖上二楼。

那里是石陲要塞的临时监狱。

——

“荣莛！”

驾驶舱内，受到攻击而産生的警报声还未停歇，在激烈的颤动摇晃中，希德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快收兵……石陲要塞上……出事了！”

荣莛猛一拉操纵杆，驾驶九天翻滚着躲过一道炽目白光：“什麽？我们本来打算这次直插敌后，最好能一举攻到帝国的空间站前——”

“空袭来的太突然，地面根本没做好疏散準备，死了不知道多少人。聚在政府大厅外的民衆沖进来，趁乱……把许多劫走了。”

爆炸的焰火猛地涌起，透过机甲舷窗照着荣莛苍白的脸。

十几分钟后，荣莛自九天上一跃而下，脚底似带火星，径直沖向站在停机坪尽头的希德与赛托。

“怎麽会没做好疏散！”他的低吼在空中回蕩，“我提前3小时做了开战预警，疏散演习做过无数遍，如果一切按照流程进行，3个小时完全够！”

希德与赛托的脸色均有些苍白，希德低声道：“是我的失职……”

“好多人聚在市政大厅的广场前闹事！”赛托抖着嘴唇开口，“好多人，感觉得有上万。我们派士兵赶他们走但根本没人听，后来带火的导弹和碎石真从天上掉下来了又引起一片骚乱，所有人都往市政大厅里躲……过程中有踩踏，还有跑得慢的……总之……”

他哆嗦了下，瑟瑟地没再说下去。

希德沉声：“许多一直被关在市政大厅里，我还没来得及去审问他。有人趁乱把他带走了，不知带去了哪里。”

“操！”荣莛一拳挥在墙上。

他指节皲裂，顿时渗出血来。

返航的士兵还在背后看着，这是他第一次在士兵面前失控。可他无法控制胸中躁郁的情绪，战场的杀戮之气还未褪去，此时他身体里的每个神经抖在狂怒中颤抖，怂恿他向面前的两人咆哮发洩愤怒：

——我就让你们做了这一件事！一件事！守好后方。连这点儿破事你们都做不好吗？！

我带着士兵在前方奋力厮杀，就差一点儿就能追击至帝国的空间站了！然而你们让所有人的血汗化为泡影！现在说什麽都晚了！

激烈的情绪令他大脑嗡鸣，几乎听不见外界的声音，朦朦胧胧地仿佛裹着一层胶质，希德的声音又传入他的耳中：“……带走许多的可能是互助会的人，关海也在市政大楼里，却没人管他。我甚至怀疑，这次的骚乱也是互助会的人在推波助澜，就是为了趁乱迁入市政大楼，劫走许多。”

“少将，我们该怎麽做？要派兵出去找人吗……”

荣莛脑子里的弦啪地断了：“我手下的兵刚下战场，身上的血还没干就得给你俩去擦屁股吗？！”

他暴怒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中回响。

赛托微微瞪大眼睛，希德脸上看不出表情。整个停机坪静如坟场，无数士兵同时屏住了呼吸，凝视着对立的三人。

荣莛猛地闭了下眼睛，吐出一口炙热的气。与此同时他听到远山霖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打破了沉默：“……所有人出去，随时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