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人，会在大战来临前夕刻意挑起内乱吗？

如果关海想推翻他和九天，应该会选个更好的时机，比如在大战结束榨干军队所有的价值后，再卸磨杀驴。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动作，实在不像关海的智商会做出的事。

可如果不是他，又是谁呢？谁有这种影响力和魄力呢？

他理着自己的思绪，缓缓地道：“石陲要塞分裂，最大的受益者是帝国。但关海不可能是帝国的人。他把omega的权益看得比任何人都重，不会再回去投靠帝国。”

“除了帝国，还有别的获益者。”希德提醒，“那些游离在外的星际海盗，一直想吞并咱们这块肥肉。还有……”

他压低了些声音，面色肃然：“……还有那个叫远星人的外星种族。如果石陲要塞覆灭，是否对他们也有好处？”

或许有好处。但他们连外星种族要omega的DNA干什麽都不知道，更不能确定他们在这所有事情中的立场如何了。

窗外夜色的混沌，一如他们如今的局势，敌人环伺而不见天光。荣莛微微出了口气，低声道：“把关海关押起来，看看外面的混乱有没有停歇吧。阿钊他们停职后，我需要重新调整布局战略，所以审问关海的事情就要你多操心了，哥。”

“我知道。放心吧。”

荣少将要我们死吗？！

军营中闹事的士兵被拘禁了起来，关海被逮捕，然而混乱并没有就此停歇。

如夜色降临后的海，之前的平静都是假象，只要时间到了，浪潮终究会一层接一层的涨起来，无情地沖向堤岸。

荣莛已经严令禁止当夜在场的人将哗变的事透露出去，可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士兵究竟为何哗变已经没人在意，最关键的是，他们一向敬重的荣莛少将竟然在一夜之间革了所有omega的职，只保留了alpha。

在帝国的时候，民衆有不满了就会聚到米尔哈林宫前的广场上游行，如今也是一样。军队和市政大厅的门前很快挤满了乌泱泱的人，有beta也有omega，他们倒没有叫骂抗议，只是日以继夜地站在那里等着，想从荣莛口中要一个说法。

让荣少将出来见见我们吧。他不让omega当兵，总得有个理由啊？有人说。

是哪些omega犯了什麽错吗？

还是荣少将本人犯了什麽错？

听说荣少将这4年来一直偷偷和帝国的贵族alpha私会。这不能是真的吧？帝国的那些alpha可是残害我们的兇手，荣少将带着我们背井离乡吃了这麽多苦，不就是为了躲他们远点吗？况且我们现在正和帝国开战呢，荣少将怎麽会私自通敌啊？

荣少将到底在哪里，为什麽还不出来？是在躲着我们麽？

太阳自山峦之下降下去，这一夜风声呼啸，夜色低沉，偶尔有流星般的雪芒划过不安的城市上空。当朝阳再次升起时，广场上的人已经又翻了一倍。四处可闻议论和喃语，空气干燥得像一点火星就能焚烧殆尽的秋山。

市政大厅的铁门依然紧闭着。有人终于忍不住上去，用力晃动起栏杆：“荣少将在哪儿？出了这麽大的事，他就没什麽好和我们说的吗？”

“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这次是怎麽了，心虚了？”

“还是开始学起米尔哈林宫里那些人的做派了？”

抗议声越来越大，市政厅中终于有人跑出来，隔着铁门驱赶群衆：“回去，所有人都快点儿回去！下一场空战马上要开始了，你们呆在外面会有生命危险！”

他一个人的声音传不了太远，前面的人被堵着离不开，后面的人听不到，还在群情激愤地往前挤：“出来人了，快问问他，荣少将在哪儿啊？想听他解释两句怎麽那麽难呢？他还是跟我们omega站在一起的吗？”

“都回去！”铁门内的人声嘶力竭地喊，“还有十几分钟空战就开始了。你们都不要命了吗？荣少将在外主持作战呢，他回来就会见你们！”

高空的白日之上亮起了诡异的红光，仿佛不祥的征兆。

然而无人擡头，更无人在意，所有的眼睛都紧盯着前方的铁门。

驻守城中的士兵赶到，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企图驱逐人群，不安与恐慌已经达到顶峰，火星在机甲出现的那一剎那落入木柴，火焰肆虐。无数人推搡，有人尖叫，有人摔倒。士兵沖进去，试图扶起跌倒的人，保护剩下的人不被踩踏，可他们的身影紧接着也被人海淹没。

“找掩护！快找掩护！空袭要来了！”尖得发抖的声音响起。

空袭真的来了。

晴空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暗红暗影，如皮肤下充满脓液的瘤，看得人心头发毛。紧接着那些阴影越来越大，越来越亮，似是下一秒就要爆开。空气中的温度渐渐升高，骤然间白光大闪，那些脓瘤化为裹挟着烈火的弹雨或碎片，熊熊向地表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