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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朝露(112)

作者:松风竹月 阅读记录


后者难得没有在这样的情境里脸红心跳,他只听见胸腔里的暗响一声重过一声,闷雷似的,随着秦思意细微的颤抖沉沉砸在心上。

“你在害怕什么?”钟情终于开口。

他不解地攥住了对方的手,紧盯着秦思意的眼睛,渐渐皱起眉头。

“不想和我说话为什么还要摆出这副表情?你明明都不敢看我!”

这句过后,秦思意逼迫自己落在钟情身上的视线到底还是移开了。

他似乎无言以对,只能沉默着垂下眼帘,越过钟情的肩膀,去看窗外郁热的夏夜。

阵雨过后的L市蒸腾起足以将人溺死的斑斓。

没有干透的水珠在车窗上散开,抹乱光线,让世界染上无序叠加的诡谲色彩。

它可以是陈旧的颜料盘,也可以是崭新的,尚未破碎的肥皂泡。

秦思意有一万种方式形容这个诡异的夜晚,但面对钟情的提问,他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下意识地想要留住对方。

秦思意在自己不长的人生里失去过太多,以至于他无限地渴求有什么人或物能够永远陪伴着自己。

林嘉时没有做出过承诺,钟情却不知真假地无数次给予过保证。

他还不想面对前者提醒过的藏在更深处的情感,可是他隐约能够知道,自己是不希望钟情离开的。

秦思意在很久之后才将视线收回来。

汽车停进了钟情家的庭院,一片遮蔽了月色的屋檐下。

他重新凝住对方的目光,温驯地靠在了钟情肩上,在解答了对方的疑问之后,一口咬向了对方的颈窝。

“想让你理我。”

“不要不理我,钟情。”

作者有话说:

注1:资料引用自屠格涅夫的作品《前夜》。

Alexander是舍长萨沙。

【以下是一些碎碎念】

彩蛋里的句子有两重含义。

第一是萨沙想提醒秦思意,后者所期待的情感美好却不可及。

第二算是萨沙隐晦地在表达自己。

最初的大纲里,故事是从他们年纪更小的时候开始的。

萨沙和秦思意还有林嘉时同一届入学,一起被分到斯特兰德,反而林嘉时是后面才转去了塔尔顿。

和钟情不一样,萨沙始终都明白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也清楚因为世俗、家庭、宗教等各种原因,他的暗恋只能是暗恋。

所以萨沙从来都没有说出口,除了他自己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这是唯一一次他悄悄把自己的心动送给秦思意看。

真正开始写之后,因为年龄的变动,很多剧情都删掉了。

但是萨沙送彩蛋这段是一开始构思的时候就想到的小片段,所以最后还是把它缩减写出来了。

【不过在正文里还是可以当成只有第一种意思。】

第91章 茶花

『但他好像很喜欢,所以送给他也没有关系。』

——该如何去解构秦思意的话?

自对方从颈侧离开的那刻起,钟情的脑海里便不断地盘旋着这个问题。

他倒是没有忘记晚餐前秦思意面对自己与林嘉时的不同反应,可数小时过去,排在更优先级的已然变成了对方那些他尚不知缘由的焦虑。

钟情认为秦思意变了。

并非烂俗的关于善与恶,而是渐渐褪去了初见那一眼的傲慢与不屑一顾,也没有如他所愿地转变为热忱或爱慕。

秦思意变得怯懦不安,分明是与一年前别无二致的模样,却在矜骄被掩盖之后,变成了一种清贵的哀艳。

钟情从未设想过这样的境况,也不明白对方正藏着怎样的秘密。

他怀着满心的疑虑又一次未经准许地打开了面前的房门,月光从窗外笔直地落向床边的柜子,一个八音盒就放在熄灭的台灯下,粗糙、廉价,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有些时候,钟情会觉得秦思意像个骗子。

分明嘴上说着喜欢自己的礼物,可哪怕不去看他的眼睛,也无法读懂他的心,钟情却还是能够清楚地知道,秦思意对待自己的翻书杖,其实并不像这个八音盒一样珍惜。

即便如此,他还是自欺欺人地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各处环看会不会有那柄翻书杖的踪影。

隔着夜色,钟情在朦胧的光影中仔细翻找,从门后一直来到秦思意的床边。

然而事实便是,他送出的礼物大概就和那些普通同学的一样,被留在了公寓里,只有林嘉时是特别的,只有后者的礼物会被带回这间甚至不属于秦思意的房间。

钟情伸手将八音盒拿了起来,他想过要把它丢掉,也想过要把它砸坏。

他不介意秦思意是否会对自己发出责问,只要令他讨厌的东西不在对方身边就好了。

可就在钟情转身的前一秒,被窝里悉悉索索发出了一阵轻响,他将注意力从手上移开,转而放到秦思意的脸上。

对方并没有醒,只是略微侧过身,将那优美古典的轮廓更清晰地朝向了窗外。

他看到对方的睫毛在鼻梁上留下一片夜蝶般的影子,随着呼吸轻摇,似欲振翅,又好像濒死前孱弱的挣扎。

钟情将八音盒换到了另一只手上,俯身凑近了,用更靠近的左手,轻轻将食指扫过了对方的睫毛。

就仿佛清醒着一般,秦思意的眼睑在指尖点上去的一刻条件反射地皱了一下,带动眉心,惶恐似的稍稍蹙起来。

钟情在那之后警惕地将手收了回去,沉默着又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直到确定秦思意仍在梦中,这才终于退后,真正想要离开。

走出房间时,他的手上还握着林嘉时送的八音盒,他不满却也好奇,为什么这件普通的礼物反倒能得到秦思意的青睐。

他把那个造价低廉的木匣托在了掌心,学着对方的样子将发条拧了两圈,继而松手,听见随着齿轮的转动,从音板下‘叮叮咚咚’奏出带着些杂音的旋律。

钟情觉得耳熟,又说不上在哪里听到过。

他于是在音乐停止后不久将匣子翻了过来,不出所料的,盒底的塑料盖上详细地注明了这个八音盒的主题——茶花女。

穿白裙起舞的人偶,熟悉却叫不出名字的节奏。

钟情在顷刻间回忆起初春的江城剧院,高阔的穹顶下坐着无数的陌生人,而秦思意就在他的身边,用素净的手指轻而易举抽走了他手中的票根。

设计精美的票面上不但有着主演的名字,在更醒目的地方,它清楚地标注了将要上演的戏剧。

——是被一朵朵凋谢的白山茶簇拥而起的,鲜红字样的茶花女。

八音盒的声响透过门缝隐约地回到了秦思意耳畔,他睁开眼,在满目的月色下深深吸了一口气。

失眠已经成了每晚的固定事件,他只能阖眼试图欺骗自己,这也算是一种特别的休息方式。

从钟情扭动门把的瞬间,秦思意便竖起耳朵仔细捕捉着身后的动静。

他听到脚步声踏遍了整间屋子,偶尔停顿,最后却还是来到了自己的床边。

钟情身上有一股很干净的香气,秦思意因此在确认了来人之后稍稍安心了一些。

不过这样的平静很快便被悸动所取代,变成躁动难抑的心跳,哪怕屏住呼吸都无法彻底平复。

他故而在过分刻意的静默里稍稍弄出了些声响,侧过身极轻地拽了一下被子。

秦思意能够鲜明地感受到钟情的存在。

从这个角度闭上眼,应当仍旧会有窗外的光亮落进来为眼前的黑暗铺上一层冷色。

而现在,似乎有什么正隔在玻璃窗与他的双眼之间。

是钟情,秦思意笃定地想着。

视觉被遮蔽的环境下,嗅觉与听觉就变得愈发敏感。

它们捕捉到更多更细碎的讯息,即便是对方弯腰时衣料摩擦的轻响,都不可思议地被送进了耳朵。

秦思意期待又胆怯,思绪像一湾甜蜜的糖水,粘稠到无法清晰地指向造成这一切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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