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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香、味都绝了!」于昌心忖。瞧得怔住,这厨师不是别人,正是白衣少年的真身——原来她一直乔装男子,方便江湖行走,保护娘亲又不招蜂蝶。果真文武双全可人儿。
一时间看得痴了。
「我的刀功好,于大哥的画功难道比不上么?」
「丹儿休得无礼。」娘笑叱这回复女儿身的少年。又向于昌:「我们别理会她,先拜谢先生佳作。」
怎么推?
也推不了。
——而且最重要的,他的功力回来了,灵感回来了。不知是激将法,是移情法,是神魂一荡驱使,于昌不能输给女儿家的厨刀呀。
一夜不寐,他给戈夫人写真,作成最传神的指画,意境与戈大一样。此生不能重逢,他生二人再续前缘在山水间逍遥吧。
她还是挂念他的。
而于昌,他中了戈丹儿的计了。他也甘于一下子过了心头一道难关。
那夜一席吃尽,依依不舍。
日后他还要天天享用她的手艺呢。
贫贱不移威武不屈生死不惧——此刻,他向这上天派遣来「报答」他的女子屈服了,也开始恐惧了,怕失去她。因爱故生怖。
他只希望听到这句话:
「先生指画两幅,成我传家之宝,世间铜臭怎堪润笔?须以传家之宝丹儿相换。」
与丹儿四目交投,或许她也盼着这句话……
(全文完)
只叩导演的门
2009年04月16日
方彼得一下飞机,坐上公司小型面包车,颠簸四个小时,才到这茶场附近小镇的酒店。
副导演小吴比他早到两天。原本打点看景的事。联络茶场方面,尽量配合拍摄。
谁知一切按兵不动,先得开个紧急会议。
监制接到通知:
「剧本还是过不了审批。」
「不是改了吗?」方彼得道:「都根据他们打『×』的地方改了!」
「投资方表示,最重要是剧本 OK,剧本通不过,拍了是白拍,上不了片。」
又强调:
「现在拍两个版本已经行不通——总之,如果要这个市场,就得按照这个市场的游戏规则办事:别碰他们的禁忌。」
小吴插嘴:
「对。现在电影市道又好些了。早前一个烂戏,爱情片,卡士是我们香港的毒药,在这也能收到过千万。」
方彼得不是不明白,香港开戏困难重重,没景也没好剧本好演员,都是些大公司打造的少男少女,「卖样」,全属浮夸一族。方彼得最讨厌「大眼仔」隐形眼镜,假眼珠似的无神,如何投入角色演戏?他对选角不是没要求,入行廿多年了,也拍过些口碑不错的电影。可手停口停,人人北望神州,内地总有热钱拍些中型制作。只要一矢中的,也有几个「翻身」例子。
他接这个戏,不在大城市拍,把背景设定在一个茶场。原本是个鬼故事。年前,投资方与监制定下方针,在中国大陆,「鬼」是不能提的。
监制一直中港两边走,吃得开,是老手,与方彼得相识廿年的交情了。提醒他怎么混。只听得方彼得无奈道:
「我们早放弃了『鬼』,现在改了『疑心生暗鬼』——即是没有鬼,只怀疑……」
「『暗鬼』也不行。」监制笑:「得改成神经病、幻觉、思觉失调——」
「『作噩梦』岂非更省事?」方彼得负气:「一切是个梦,一觉醒来,什么也没发生过。」
「对极了!」
小吴打趣:
「睡眼惺忪地,喝上一杯好茶,人就精神了。」
「这样,找茶场茶商赞助也顺理成章。」监制灵机一触:「如果找赞助,剧本中也不可以写到黑帮、贿赂、贪官……」
方彼得把开会的几个人推出房间:
「总之不能有鬼、不能有鸡、不能有黑帮、不能有卧底……」
「不是不能有卧底——只不能有坏公安,再坏最后都是 Laughing哥。」
房门关上了。
门外的人相视苦笑:
「得改好剧本才开。拍了剪掉就无谓。少根筋!」
「人在屋檐下,咋能不低头?除非不拍电影,改行。」
「别担心。」小吴道:「有戏拍导演会妥协的,编剧不改他自己改,反正他干这好事,大伙才有工开。」
方彼得不是不明白的。
要不要这个市场?
开不开工?
箭在弦上,一切就当作个噩梦吧——不过如何作梦?情节铺排上也得过自己那关。好!再改!
心中嘀咕,掷笔兴叹。
坏公安、黑社会、贪官、妓女……尤其是鬼,电影电视全部不准提——但中国最多是这些。五千年来充斥社会的尽是这些。终于把笔捡起。打个电话着小吴替他把手提电脑弄好拎过来。
才放下电话,传来叩门声。那么快?叩门?怎不按门铃?
把门打开,没人。
奇怪。
才一阵,又有叩门声。一边打开一边骂:
「有什么好玩的?你几岁啦——」
「十九。」
原来是个女的。酒店那白衣白裤的服务员,正正站在门外。
「哦对不起,不是在骂你。」
省得:
「我没叫你来。」
「请问陈强先生在吗?」
「弄错了。」
「他是导演。」
「我是导演,可我不是陈强——」
「呀?先生你也是导演?」
她忽地眼前一亮,灵光一闪,本来白蒙蒙一片,也像添了色彩似地,灿烂一笑。
「神经病!」方彼得心忖。没好气想关上房门。
「先生先生,」她连忙伸手轻挡:「我给你换开水来了。」
她手中拿着一个热水瓶。换开水?方彼得回头一瞧:
「谁要开水?这里不是有个电热水壶吗?自己烧很方便。不用了。需要服务我会通知。」
「要换毛巾吗——」
她被挡在门外了。
中港台甚至全球的导演心知肚明,总会有女人叩门,不过没想过是明目张胆的服务员。
还没转过身来,叩门声再响。这回他只开了一道缝。又来了。
「方导演——」
哦,打听得真快。
「隔壁 KTV发优惠票子,过去玩吗?」
「不去——」
「我给你唱几首歌,你听听,看我能不能有机会。」
「干嘛?」
「我想当明星呀。」她一脸憧憬:「大家都说我漂亮,又会歌舞,还会做表情——」下定决心:「方导给我一个角色吧?不叫你失望。上回陈导也说我行——」
「再闹我喊你们经理了。」
「方导别,我只是送月饼来。」
「什么?」
「还有一罐上好碧螺春,茶场的礼物。」
「月饼?」方彼得诧异:「现在才四月,夏天还没到,送月饼?」
门外女子表现得比方彼得更诧异:
「夏天还没到?不是都中秋了吗?」
又道:
「看,窗外月亮又圆又大,月到中秋份外明啊。」
耗时间!方彼得才不跟她闹。这个天真女子渴望当明星想疯了,以为向导演献媚就有机会,连月饼都提早送来?收买人心?才怪。说不定是去年吃剩的。他有点气恼:
「好了,我得开个通宵改剧本,你别来骚扰。」
她还是楚楚可人地拦门:
「方导,对不起,碍你工作了。月饼不要,这碧螺春是好茶——」
「茶叶也不要。」
「碧螺春是我们特产,名茶哪——外号『吓煞人香』,你尝尝,真香!」
方彼得不收。
女子推门把茶叶罐塞进他手里,一笑。长得也算俏丽,可有点土气。方彼得喊她不住。
在幽寂的酒店走廊,她忽地回过头来:
「好茶增加灵感呢。」
不待他拒绝:
「我明天晚上再来找你,捎几张照片——我是不会死心的!」
说完跑掉了。
这白衣白裤的服务员,消失在转角处楼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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