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掠过易北河(86)
我歇斯底里地喊,将多年来心中块垒悉数倾泻,我要得到答案,我要知道这存在的缘由。
“妈妈——”这声音是她死去后我跟在棺木后奔跑时喊叫的声音,“妈妈——告诉我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该以什么而存在,他不要我了,你要我吗?你要我当你的儿子,还是要我让你的弟弟?为什么不逃走?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还要生下我却不爱我?为什么要离开我?妈妈——我的姐姐,带我走……带我走…… ”
我看到,书房里缠绕窗帘旋转的母亲,被外祖父摁在书桌上强暴的母亲,在布鲁克林寒夜里独自诞下我的母亲,她哭着捧起我的脸,亲吻我受伤的额头。霎那间,一种无边的幸福席卷而来,我谁都看不见,摇曳的树林,染血的土地,僵硬的尸体……一切都化为虚空,连同身后的所有人,都湮灭殆尽。
“好,我带你走…… ”她用冰凉的指尖撇去我眼角的泪,轻声说:“我带你走。”
“不!”一声嘶喊打破了这令人着迷的静谧,声音所有者从后奔来,环抱住我的腰,“不要走!不要离开,你要在我身边存在,不是什么儿子,不是什么弟弟,你是我的爱人,你以我的爱人身份存在!”
我在惊慌中转头,看到了萨连科,这个幻象居然在挽留我,还哭得有模有样。我慌张地推他,诀别般地说:“我要去找她了,我不再在这里了!”
“我不允许,一定要在这里,回来,阿尔,回来!我向你道歉,一切误会都解开了,你没有泄密,南希没有伤害薇罗奇卡,她知道薇罗奇卡是我的姐姐,南希爱你,我也爱你,薇罗奇卡,弗兰克……我们都爱你……回来,回来!”
他猛地夺下了我手中就欲切割自己喉咙的匕首,对准了母亲的方向,怒吼出声。
“从今以后,不允许你再出现。不管阿尔是你的儿子也好还是你的弟弟也好,他最重要的是我的爱人,不允许你再来纠缠他,不允许你从我身边夺走他!他要以我的爱人存在,他要以他自己而存在!我要斩断他和你们的一切,从此以后他便与你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滚开,滚!”
他一手抱住我,一手将匕首插进母亲的胸膛。在那一刻,这幻象扭曲成恐怖的形状,张牙舞爪地朝我袭来,拖拽我,啃噬我——不,她不是母亲,母亲不会诱惑我和她一起走,她只会朝我挥挥手,叫我回去,回去。
回去活着,回去存在。
我双脚蹬着地面,惊恐地大叫,不断朝后缩,萨连科扔掉了匕首把我紧紧抱住,禁锢我发病后不受控制胡乱挥舞的双手。他滚烫的眼泪落在我的脸颊上,不住地道歉,不住地许诺。
那一刻,一种强烈的流失之感,存在于我的思维里、情绪里、灵魂里。
海量的幻象抽离而去,巨大的荒芜中,我再也喊不出声,只剩下一种沉闷的痛,在心上若隐若现。
有种想哭却累到哭不出的感觉。于是我不出声。
我变得很轻,轻到若一根随风飘零的羽毛。
直到感受到一股力量,轻轻抓住了这跟羽毛。
握在了手心。
我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强烈的精神冲击让失去了力气的我渐趋平静。等我回到现实,两眼能够真正去看去分辨时,天已大亮,阳光普照,连绵的云层悬挂在天际,森林里传来轻快的鸟鸣。
这是新的一天了。这个世界如往常一般,没有任何变化,但到底是新的一天了。
我浑身是伤,打着寒颤,依偎在他怀里。两名女人见状,流着眼泪来到了我的身边,南希抚摸我汗涔涔的面庞,无声地道歉。薇罗奇卡用手帕揩拭我额头上的血渍,啜泣不停。
后来,南希开车带我们离开此地,一路上,萨连科都没有片刻松开我。
于这一夜,他在冲动的抛弃后,彻底地拥有了我。
代价就是,肉体上的疾病代替了精神上的嬗变,幻觉再也没有出现过,而乱伦所带来的隐匿多年的疾病身体里开始显现,自此以后我再也不能如当初那般健康,甚至连寿命也似乎打上了一个折扣。
不过,一切都没有关系了。
当我知道自己为什么存在后,一切都没有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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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到这里,想必读者们应该可以理解,阿尔不知道自己是谁,该以什么存在的原因了。
第43章 Chapter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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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南希已经用她超高的驾驶技术保持车内的平稳,但我仍旧干呕个不停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薇罗奇卡说这是脑震荡的表现,萨连科一言不发地抱住我,面色惨白。我要求回到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