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掠过易北河(85)
“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薇罗奇卡和热尼亚,绝不!”
他朝我恨恨地大喊出声,回头就朝他的吉普车跑去,他飞速上了车,启动发动机,我才意识到他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不,不要,不是我…… 罗曼!”
我哭着跑过去,慌张地拉车门,可车门早被锁死,无论我怎么拉都无济于事。他凝视前方,惨白的脸上浮现被背叛的恨意,那曾深刻刻印我的眼眸此际根本不看我,当他踩下油门的那一瞬,我被吉普车前驱的动力带倒摔在地上。等我爬起来时,吉普车已经开了很远,我不顾磕破的头,仓皇地跟在后面跑,我不敢相信,也绝不接受,萨连科就这样把我留下,萨连科如此决绝地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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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罗伯特的事情后面还会有更清楚的解释,因为是阿尔的视角,所以要慢慢拨开。
康德的“应该”出自于他的实践理性等理论,“自然法则体现为以‘是’为系词的叙事式,而理性法则乃是由‘应该’联系起来的命令式,换言之,理性法则对人表现为命令他‘应该做什么’的道德准则。”这里其实是一个尊严和价值的问题。
第42章 Chapter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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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满月没有在明夜亏仄,而是从此刻。
从我渐渐地被甩在身后,再也瞧不见吉普车的那一刻开始,好像有什么瞬间轰塌了,我的视野开始模糊,双腿开始发软,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扭转成深不见底的漩涡。我栽倒在地,石子路硌得我生痛,叫我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
萨连科抛弃我了,萨连科不会再爱我了,他会赶到薇罗奇卡身边,就像杀了罗伯特一样,杀了南希!
哈哈哈!他会杀了南希!
“罗伯特!”我绝望地大叫:“这就是你所说的幸福吗?你所说的幸福吗?!哈哈哈,你又知道我的什么?你也是一无所知啊…… ”
我确信,困扰我今后漫长人生的头痛顽疾就是从这一晚开始发病的。起先我痛苦地跪坐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喃喃。后来我却忘记了一切,陷入到了幻象的漩流。我只知道,萨连科不会再爱我了,而给予我数次生命的南希,也会死……萨连科会杀了南希,一个最爱的杀了另一个最爱的,这种悲剧就是莎士比亚都会赞叹不已,而我却无能为力。至此之后我将不再是任何什么存在,又变成一只当初游荡在野外的、惶恐不安的孤魂野鬼。
“那么我是谁呢?”我喋喋不休地问自己,不知何时从地上爬了起来,彳亍在罗伯特尸体的附近,犹若鬼魂般飘飘然。
“那么我是谁呢?如果我不是一个儿子,不是一个弟弟,不是一个爱人……我是谁呢?你告诉我,嗯?你在哪里?为什么躲起来,你出来,出来!”
我发狂般地朝寂静的夜里嘶喊,直到声嘶力竭,可她却始终不出声……难道,难道连你也要抛弃我了吗?
额头的伤痛和精神的剧烈震荡让我精疲力竭,再次昏倒在地,彻骨的寒冷侵入身体,我仿佛置身于脱胎母体时刻的纽约寒夜。有那么一刻,我突然感受到了死神的召唤。这一回,母亲坐在窗前对我笑,阳光把她照得轻盈,像天使,每一根发丝都那么神圣,都挂满了我对她的无限眷恋。我好像变成了一个孩子,用童稚的、怯嫩的双眼凝望她。她朝我招手,告诉我她那里,去那里找她……
“我来了,我来了…… 等我……”
前方出现一条坦途,白色空无一物,只有雏菊在道路两旁摇曳,像轻声的呼唤。我奔跑,速度从来没有这么快过,就像多年前我端枪奔跑在德意志的土地上、奔跑在法西斯的枪林弹雨中。不,这一次更快,因为我知道前方有人在等我,我失去了重量,是在用灵魂奔跑。
“等我……等我……”
可我瞧见了什么,霎时道路朝天上翻去,化为深不见底的黑暗。我在被摇晃,脱离的灵魂如受惊的兔子钻回肉体的洞穴,我失败了。不情愿地睁开眼时,黑夜渐褪,白昼初现。抛弃我的萨连科居然近在咫尺,还有薇罗奇卡、南希——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见,为什么红着双眼,为什么流泪?难道是在为我哭泣吗?不,不要哭。我们到此为止了,而我要去她在那里,瞧,你们看不见也听不见吗?她在唤我去,叫我快快去。
我挣扎地站起身,从萨连科怀里挣脱——后来,萨连科告诉我,我在臆症中朝无人的空地跑去,对空气张开双臂,环绕拥抱住自己,跪坐在地。
“妈妈…… 妈妈……”我跪着抱住母亲,将脸贴在她溺死时冰冷而湿淋淋的乳房上,那里是养育我的证明,是她作为我母亲的证明。可她多么年轻啊,年轻得不像母亲,就如她那双重身份带给她的磨难,带给我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