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掠过易北河(87)
“不去什么该死的医院,我要回去!”
萨连科刚张嘴想劝,却立即收了声不敢说话。愧疚折磨着他,他只能不断给我顺气,给我揩拭头上的冷汗和血渍。
车停稳后,萨连科扶我下车,我反手抓住他的手,制止了他想跟上来的脚步。
“你就在这里。”我凝定地注视他,说:“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也不要让任何人出去。”
萨连科愣了愣,神情严肃地点头:“明白。”
我转身推门走进餐厅,此时正是午餐时刻,餐厅内有四五桌客人正在用餐、闲聊,我这幅凌乱不堪的惨兮兮模样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我毫不在意地径直走到正小心翼翼端着啤酒的米嘉面前,低声说:“去后院。”
“什么?”他不解地问。
“守住后院,不要让任何人逃走。”
米嘉疑惑的目光瞬间变得冷静,瞧了一眼站在门外的他的长官,他不声不响地放下餐盘,穿过后厨来到了后院。
我扫视了一眼餐厅,对正疑惑瞅着我的客人们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随即,我走向柜台,来到将自己隐匿在其后、正微微颤抖的埃里克面前。
“他死了。”我说。
他手中的铅笔掉落,很快,他收敛情绪,抬头看我,挤出苍白的笑容:“谁死了?”
“你知道是谁,埃里克。”
“不,我不知道。”他喃喃自语地摇头,嘴唇和双手都不受控制地哆嗦着,“我只知道今天的账目需要清点,我……”
“是吗?”我不禁笑出声,转身便朝靠窗的、我时常落座的座位走去,“抱歉,借过。”
我越过被我唐突的行为弄得不知所措的客人,把手伸进桌面下、椅凳下飞速摸索着,最后不出所料地在窗台雏菊盆栽地下找到了一枚窃听器。我不动声色地握在手心,在客人们面面相觑中再度走向了埃里克。
我把窃听器扔到了他的面前,他发着抖,咬紧了牙关不出声。
“还需要更多证明吗?”我颤抖着问。
埃里克在一阵沉默后,突然勾起嘴角,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笑容。那笑容阴鸷、嫌恶、满是嘲讽。他缓慢地站起身,以我从未见过的高姿态,微眯起双眼,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不需要,从一开始就不需要。”
我震惊地站定在原地,因为这句话,他用的是英语。极其流利的英语。
“你到底是谁?!”我冲上前去,揪住他的衣领,“莉莉是你杀的吗?”
他的身型有片刻摇晃,失神的双眼再度聚焦,恶狠狠地推开了我。
“我是谁?我,我不过是一个有理想的人罢了!”他双眼发红,怒吼道:“我们不过都是有理想的人罢了!”
“你们,你和罗伯特?”我讥讽地笑:“对,埃里克,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俩什么时候搭上的线,这情谊又怎么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我告诉你,他死前都还念着你,说你是唯一敬仰他的人,是吗?埃里克,你敬仰他吗?”
埃里克身形不稳地撞在椅背上,我趁机起身将他擒拿摁在柜台上,几瓶酒哗啦啦摔碎在地上,顿时餐厅里噤若寒蝉。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埃里克流着泪,嘴里喃喃道,在这缕悲哀中,我竟瞧见了幸福。就在我准备回头示意萨连科进来时,身下的埃里克突然爆发出一种我从未设想过的力量。他反手抓住我的胳膊,将我向下一带,用不输于我、甚至还要超过我的近战格斗术把我抱起来,一个背摔摔在了餐厅中央。
我重重砸在地上,伤愈不久的肩胛骨传来尖锐的刺痛,整个餐厅顿时哄闹起来,客人们作鸟兽散,惊叫不止。埃里克望了一眼迅速推门而入的萨连科,转身就朝后门跑。萨连科掏出枪,大声喊了一声:“米嘉!”
我爬起身,被萨连科扶起来,跌跌撞撞朝后院追去,就在我们认为已成定局时,突然传来米嘉的一声惨叫,随后就是一声枪响。萨连科挡在我面前,先一步冲进了后院。只见比埃里克足足高了一个头的米嘉受伤倒地,肋骨上插着匕首,肩膀中枪,痛苦地蜷缩着。
“对不起,长官,他,他比我们想象得要强。”
萨连科阴沉地注视空无一人的后院以及藤蔓被损坏的院墙,能和米嘉一对一还能快速逃走,实力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强悍来形容。或许,在这里除了萨连科,其余人对他来说都不足以构成威胁。
我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身处无边迷雾当中,一阵干呕袭来,我精疲力竭,坐倒在地。
“老,老板,这怎么回事?”
被吓呆的弗兰克颤抖地走到我身后,先萨连科一步扶住了我,“埃里克那小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