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与少女 (出书版)(8)
作者:[日]森见登美彦/译者吴曦 阅读记录
咖啡馆的女孩眼见着越来越红颜薄命,那也是当然的,因为父亲沉溺在毒品中,没了生活自理能力。女儿为了补贴家用,不得不深夜站在街头做些见不得光的工作。接着父亲被黑帮打得惨不忍睹,丢了性命,女儿背负了父亲的债务,差点就要被卖了。承载着全场观众期待的竹内力为了拯救女孩从黑暗中现身,他的恐怖与爽快用笔墨言辞已经不够形容。连黑帮成员们也不由得四处逃窜,甚至大喊“快报警”。愤怒到极点的竹内力凶相毕露,口水从两侧淌落下来。我们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了。言语在此刻已经毫无意义,到这一步已经不需要言语了。仔细一想,其实从头到尾都不需要。而我则大受感动。
把司空见惯的素材不留一分钟间隙地组合起来,并将一个明确的创意从头贯彻至尾,让整部影片灿然闪耀了起来。我一不留神就被它彻底击中了,真是一部终极的杰作。
(《小说推理》2005年3月号)
单纯的助威,环法自行车赛
在我身不由己,只得享受高等游民生活的那段日子里,只要一有兴致就会打开有线电视收看环法自行车赛。比赛会持续好几星期,节目也是连日播放,我没事就盯着看。其实我并不觉得多么有意思。因为我根本不懂规则,连选手也一概不知。没有一点兴奋,手心也不会捏把汗,只是茫然地看着,说的就是我。尽管没什么意思,却很美。
在炫目的鲜绿的笼罩下,田园牧歌般的法国乡间小道上,一群默默踩着脚踏板的男人一心只想推进。这群日复一日骑完二百公里的选手,身体里一定埋着钢筋。这些锻炼到极致的肉体,被与田园风光毫不相称的鲜艳紧身服包裹起来,踩着自行车飞驰。这就是集科学技术结晶于一身,创造出以人力达到最高速度的终极形式。而这些堪称肉体极致与人工极致的精华又凝结成一条彩虹色的丝带,流光溢彩般穿行在翠绿的田园风光中。
航拍的景色为什么这样吸引我呢?恐怕是因为我不懂详细的规则,对选手之间的竞争也全然不在乎。也许有人会说这些才是比赛的精妙之处,我也确实想了解一下其中的奥妙,可至今都未下功夫去看懂它。风向与地形问题、竞速策略、选手的状态……把这些要素全部摒除之后,眼前就只剩下无限延伸、空无一物的沥青道路,只剩下一条原则——每个人纯粹靠自己的脚力向前进。
自行车的孤独源于双脚绝不会接触大地。这样的印象触动了我的硬派之魂。他们孤独地踩下踏板,最终化作了延伸在乡间小道上的一条美丽丝带……这就是美之所在。不过以上全都是我的胡思乱想,我不打算大声表达这种主张。
直到今天,我依然会欣赏运动员们组成的那条丝带。选手们依然各自踩着脚踏板向前飞驰。我不会为某个选手加油助威。我对比赛的结果和赛间故事也没有兴趣。但我会在心中向所有人呐喊:“GO——!!”那并不是狂热的叫喊,也并不是祝他们赢得比赛的叫喊。我只希望他们能继续踩下踏板,沿着眼前的道路一往无前,这就是我最单纯的助威。
(《小说昴》2006年2月号)
回忆中的电影
——《空气之魂,云之精灵》
我小时候是个非常乖的孩子。连我本人都这么说了,一定不会有错。我不爱闹别扭,也不怕生,经常在外玩耍。我是个顶着一头栗色头发,如同画中那样天真烂漫的孩子。
小孩子一般都有一个“自己无法解释,却莫名其妙贪恋”的对象。那可能是个布偶,也可能是个法国洋娃娃。我也有不少这样的东西,可不知为何,我对“在宽敞的场所茕茕孑立的事物”格外有一种情愫。
看到这样的照片或者影像,我就会有一种或是怀念或是忐忑的难以言喻的感觉。我会忍不住想亲自到那个地方看一看。在荒野中绵延不绝的公路边上茕茕孑立的路牌、在草原中茕茕孑立的一套房、在空荡荡的广场一角茕茕孑立的街灯……无数这类的情景触动了年幼的我。
顶着一头栗色头发的小脑袋里为什么会装满了这样的情景呢?这只能说是未解之谜了。而那种情愫是那么强烈,说是恋情也不为过。虽然我不相信前世之类的说法,但我甚至猜想那种执着心是源自前世的记忆。假如真是这样,那我上辈子或许是一台在荒野正中心茕茕孑立的Cheerio[1]自动贩卖机。
于是,我成了一个对“茕茕孑立”情景反应非常敏感的孩子。当初爱读的《Famicom通信》(《电玩通信》)杂志一角介绍了一部古怪的电影,我自然没有错过。
一对兄妹居住在荒野中的独户屋子里,有一名旅人造访。电影中登场的角色就只有这三个人。故事只讲了哥哥与旅人一起造飞机。我已经不记得推荐文案的详细内容了,但在我的想象中,那无疑是一片“茕茕孑立”的情景,所以反反复复地翻看那一页。杂志上只印了飞行实验这一个镜头的剧照,也成为我发挥想象的根基。可惜当时的我只是个小学生,就算对某部电影再有兴趣,也不至于单独去电影院看。我不是那么早熟的小孩,只能任想象力驰骋了。
又过了几年,我升上了初中。
偶然间,我发现有一部在深夜播出的电影名叫《FUNKY HEAD:我有病吗?》[2],不论是日本版的名称还是内容都让人摸不着头脑(讲述一个青年躲在墙壁贴满铝箔的房间里,被幻觉吓得一惊一乍的故事),便很想看看,设定了预约录像,结果把《空气之魂》的播出预告片也录进去了。看到它的时候,直觉告诉我“这就是那部电影”。我立马把它录下来看了一遍。影片的开头就已经美得可怕,内容更是精彩到令人叹为观止。全片中充斥着海量的“茕茕孑立”影像,超乎完美地满足了我在小学时的欲望。
遗憾的是,我对“在宽敞的场所茕茕孑立的事物”这种情景的欲望最为焦灼,最为熊熊燃烧的时候,并没能欣赏到《空气之魂,云之精灵》。而当我实际看到电影的时候,早就已经穿过了被诅咒的青春期大门,大脑已经逐渐被其他的欲望所占据。当然,即便如此我还是大受感动,光是想象一下“要是我小学时就看了这部电影”就让我亢奋不已。尤其是这部电影美妙又奇异的开篇,要是小学时的我看了,一定会受到极其猛烈的心灵冲击。
这实在太令人惋惜了。
电影也并非仅仅能看到就好,它更有邂逅与重逢的最佳瞬间。
(《小说现代》2007年4月号)
[1]Cheerio是日本Cheerio集团推出的碳酸饮料,在昭和时期非常受欢迎。——译者注。
[2]电影的英文原名为Lunatics:A Love Story(《疯子:一个爱情故事》)。——译者注。
我的讲究
①我的文具
噢,神啊!
是神将文具赐予了人类。
直到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对文具的看法都只是批量买点便宜货就好,无非是一百日元一支的自动铅笔,或者大荣百货店买的三十日元一册的大学笔记本。既因为我当初囊中羞涩,也因为没有逛文具店的习惯。更何况光靠这些就够使了,这也是文具的美好之处。
然而毕业之后,写文章的工作越来越多,可我并不是那种文思如泉涌的人,自然会有卡壳的时候。思来想去之后,我发现手头比起上学时宽裕了些,便决定买些高级的笔记本。在高级的纸上写字,说不定能冒出一些高级的点子来呢。
于是,我打开钱包,直奔当初时兴的Moleskine(魔力斯奇那)笔记本和Rhodia(罗地亚)便笺本而去。
我兴奋地将初次购买的Moleskine笔记本贴身携带,以便随时抓住写笔记的机会。终于,我冒出了第一条巧思。当我要在第一页上写下值得纪念的第一笔时,内心却涌出了抵触情绪。我告诉自己别无选择,这一定也是命运的抉择!我写下的词语便是“内裤总番长”[1]。看来真的派上用场了,能写下来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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