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序(136)
这张脸更让人生厌。
“你们滚出去!”
周卫烜已经对自己的二次重复很不耐,他是天子,他是天子,大皋的天子同样的话为何要说两遍。
暗卫不敢起身,此时啊芜却慢慢站了起来,抬步往殿外走。
后头传来周卫烜的呵令:“你给朕站住!”
啊芜无法,转身走至暗卫跟前伸出双手,对他们说:“你们将我的手捆了再出去,连脚捆了也可以。”
这群榆木还是不动,啊芜突然伸腿用脚尖够来了霜刀,猛的一踩刀柄,霜刀稳稳地弹起落在手中。
暗卫立时乱做一团,统统护在周卫烜身前,拥着周卫烜后退,抽刀。
啊芜看着他们,也看到了周卫烜慢慢上扬的唇角。她倒退至殿门口将霜刀丢出殿门,立在殿门口伸出双手。
暗卫还在等待周卫烜发号施令。
就这样对峙了好久,啊芜眉心一皱放下双手,倚在门柱上,叹了一口气。
如此皇兄谁能忍受的了。
松懈下来的对峙让周卫烜很不快,这好比一只猛虎闯入另外一只猛虎的领地,正在对峙,突然消失了一只。
不知是闯入的那只消失,还是被闯入的那只消失,未决胜负便消失,这样的结果让周卫烜难以接受。
她若再坚持一会儿,他或许可以让她认输,而不是直接放弃。
“将手捆了吧。”周卫烜意犹未尽沉声命道。
暗卫取来手镣将啊芜的手铐得扎扎实实。周卫烜下巴微扬,凤眸的眼角上挑越发孤傲,负手立在啊芜面前。
暗卫退出暖殿,俞迁掩上殿门。
“临光君。”周卫烜问,“方才说到哪了?”
啊芜垂首恭敬应答:“朔王不敢反。”
“你说他若敢,便不会将你留在京师,可是这句?”
“是。”
周卫烜轻嗤一声:“他是给你灌了多少迷魂汤,才让朕的临光君甘愿做他的说客,还有,临光君何来自信,认定他留你在京师是因不敢造反?难道不是弃你了?”
啊芜盯着方才跪坐的软垫道:“弃便弃吧,臣女于他无用,于皋国还有些用处,也算是物尽所值。”
“物?”周卫烜逼近啊芜的耳侧,啊芜本能地偏开一寸,只听见周卫烜沉闷低吼,“他已经在反了,弃你也弃的干脆,你在他眼里还真只是个物件。”
啊芜眼睫微抖。
“朔王已经在反了,那,这个问题的答案臣女已经知晓。”啊芜挪步重新跪坐回软垫之上,“下一个问题便是,如今战事如何?”
周卫烜骨节在响,此刻的啊芜就如朔王一样,令人愤怒。
顺服,顺从,全他娘的是假象。
“战事啊……看来临光君比朕还焦急。”周卫烜后脑在灼烧,竟开始有些恍惚,“明日临光君得空再进宫,朕将军报给你看。”
“多谢陛下。”
突然周卫烜蹲在啊芜的面前,仔细在她脸上寻找些什么,啊芜实在受不了这样超越边界的长久注视,便直接俯身叩地,镣铐链撞击在地,清脆作响。
“把头抬起来。”周卫序对啊芜的这个动作很不满,从喉间溢出一丝轻蔑,“你们女人巧言令色,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朕要看着你们,这张一样的假面。”
啊芜缓缓起身瘫坐歪去一边,斜眼睨着周卫烜的玄青袍角。
你们女人。周卫烜应当很忌惮女人。
这一年翻过去眼前的皋国皇帝也该二十八了,却久无子嗣,这会让朝堂动荡。宪厉国皇帝子嗣繁多,内乱频发,如今正在被他国吞噬。泽国皇帝妻妾成群,看似繁荣,可内里已是一团败絮。
子嗣繁多不行,没有子嗣也不行。说到底是这些当权者不行。
这天下啊,何时能真的稳呢。
周卫烜缓缓起身,用虚晃的眼神挑起一丝残忍:“外人都道,你是朔王献给朕的舞姬,若朕今日将你留在宫中,你觉得朕该给你个什么位份合适?”
镣铐贴着啊芜的手腕有些疼,她这两月瘦到没了边,没了血肉的包裹,只剩下一个“膈”字。她不再跪坐,站起来对上周卫烜的直视。
“陛下是九五之尊,什么给不起?什么要不了?”啊芜仰着头站在低处睥睨皇帝,“陛下是要一统天下的雄主,也不该是拘泥于女人的皇帝。”她咬字放缓,“我如今无国无家,你可以称我‘啊芜’、‘丁芷录’、‘临光君’,可我不是你的,也不是朔王的,我就是我,我的一切华贵已经被盘剥干净,又被你们这些男人装扮来打扮去,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要。”
最后她道:“我可以容忍你们的无知。”
周卫烜眸中聚敛成光,不再抗拒啊芜的探看,这才是人真实的一面,他很受用,顿挫欣喜地笑了两声:“倒是巧舌如簧,为了一个朔王,竟敢忤逆天子。”他遽然想起些什么,“朕险些忘了,你是死过一回的人,今日,朕再饶你一次。”